田八云为自己的鲁莽深深感到愧疚。他的大腿被夏利枕得发麻,却不忍心将他吵醒,只得脱下了外衣盖在夏利身上。
夏利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看到天空皎洁的满月,喃喃的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你好些了吗?”
“你是那个┅┅”
“田田八云。”
“哎!我真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夏利轻叹了一口气。
“你还没睡醒啊?我的腿都麻了。”
“对不起!”夏利发现自己枕着田八云的腿,急忙起身。
“该道歉的是我,我不该拔刀的。”
“你只是吓坏了。换做任何人都会吓坏的┅┅”夏利勾起一抹微笑,就像是舌尖含了蜂蜜那样的甜美。
田八云居然感到有点惆怅。
“利,我可以叫你利吗?你的本名真是太难听了。”
“利?”夏利停顿了三秒,才淡淡地说∶“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叫过我,好吧。”
“利,你真的是九尾狐?”
“像吗?”
“不太像,你没有狐狸尾巴呀!”
夏利又笑了,那笑容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啧!我就知道我被骗了。你唱的那是什么歌?是异国的语言吗?”
“唔,是英文,用你可以理解的话来说,就像是咒语吧,疗愈的咒语。”
“咒语?你会阴阳术?”
“我没学过那玩意,只是天生有点灵力而已。”
“你的头发怎么会一下子变白?”
“月圆时,灵力会在封印的限制下自然满溢出来,头发会暂时变白,明天早上,就会恢复了。”
“我还是别问了,你回答了我也听不懂。要不要喝点酒暖暖身子?”
“不,我还没满十八岁,不能喝酒。”
“这是谁规定的啊?你还真有趣,那喝茶吧!我有一包不错的茶叶,。”
“嗯。”
夜凉如水,两人在月下对酌,只不过田八云喝的是酒,夏利喝的是茶。夏利安静的喝着热茶,全身像发出蒙蒙的光,彷佛已经成了月光的一部份。
田八云盘坐在地上,一手支着头,脸颊因为喝酒而酡红了起来,他望着端坐着喝茶的夏利。
夏利察觉到田八云热烈的眼光,却只是冷淡的说∶“你醉了,早点睡吧。”
“好。”田八云一个劲的傻笑。
翌日清晨,天才刚亮,田八云在一阵香气中醒来。
“咦?是烤鱼的味道?”
“早安!我不会用炉灶煮饭,就煮了一点稀粥,昨晚的鱼干我拿来烤过了,一起吃吧。”夏利的头发又恢复成乌黑的颜色,在厨房忙碌着,脸上还有一抹炭灰。
“你的头发真的又变黑了,让你进厨房真不好意思。”
“水快没有了,我把你水壶里的水拿来用了。”夏利微微的笑着。
“当然啊!这里闹干旱,前晚把水都用光了,我今天得去找点水回来。”
桌上摆了一个竹筒,那是田八云外出带着喝水的竹筒,里面插着几朵刚采下来的白色山茶花,长短错落有致,雪白的花瓣、嫩黄的花蕊,还含着晶莹的朝露。
“呵,利,你还真风雅。”田八云。
“这是屋子旁边的那棵山茶,我擅自剪了几枝。”
“没关系,这样很好,很漂亮。”田八云感到不可思议,他平时都不会去多看一眼的山茶,竟然这么清新脱俗。
稀粥里还加了一些气味芳香的山菜,田八云吃得津津有味。
“这附近有什么打工的机会吗?”
“什么?”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工作?我想过了,这个时代,就算我回到故乡,也没有人认识我,在找到回去的方法之前,我必须赚钱养活我自己。一直在你家白吃白喝也不好吧。”
“我们这里是穷乡下,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了!如果是以前,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打猎,不过这山上这几年不太平静,猎物都变少了。”
“是因为那巨蟒吧?它已经被我杀了。”夏利夹起一小片鱼干在嘴里慢慢嚼着,轻描淡写的说。
“那条蛇是你杀的?”
“嗯。”
“你身上没有武器啊!”
“我就是我自己的武器。”
“咦?”田八云苦笑着,夏利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了。
“田八云!我来了。”秋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幸好利煮了稀饭,不然我可要饿死了。”田八云咕哝着,一边去开门。
“怎么回事?”田八云一眼望见秋子嘴唇上擦着朱红色的胭脂,穿着白色的十二单衣,手上除了像往常一样提着竹篮,还握着一把精致的折扇,身后跟了一大群人,都是村里的人,村长也在其中,还有两个人抬着竹轿子在后面等着。
“利?你叫他利?真好听。”秋子笑了,但笑容一闪即逝,眼神随即阴郁了起来,她轻声的说∶“以后,我不能来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你说什么?”
“昨晚,白川大人出现了。”
“白川大人,龙神?那不是很久以前的事吗?”
“据说,山上那条死掉的大蛇是白川大人的眷属。非常震怒,昨晚摧毁了好几户人家,很多人受了伤,他们选上了我。我爹出海去了,他回来的时候,请你替我和他道别。请他保重。”秋子说着,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难道是要恢复献祭?”田八云大惊失色,一把将秋子拉进门,把门关上。
“快从窗户逃走吧!不然就没命了。”田八云抓着秋子的手,紧张的说。
“秋子,你今天涂了胭脂,真好看。”夏利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伸出手指,在秋子朱红的嘴唇上抹了一下,再漫不经心的将手指头上的胭脂擦在自己的嘴唇上。
秋子脸颊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利,你在做什么?”
“才两刻钟,时间短了一点,现在就把你的衣服脱下来吧!动作要快点!”
“想不到你是这种人!”田八云愤怒的揪起夏利的衣襟,抡起拳头想要揍下去。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衣服脱下来给我穿。”夏利涂了胭脂的红唇泛出了一抹甜美的微笑。
“什么?”田八云看得有点傻眼。
“我替秋子去。”
“你要代替秋子去?献祭的少女一定会死的!何况你又是个男人!”
“你不是说我长得像女人吗?反正我的命是你们救的,就当是还你们的人情。”
“呃,原来那时候你听到了,那也用不着去送命啊!”
“呵呵,我不去,难道要秋子去死?你真薄情啊田八云哥哥。”夏利说话的音调提高了八度,宛然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发嗲的声音。
“你的声音!”田八云惊愕的松开了夏利。
“这对我来说很容易,不会有破绽的,我说过了,山上的巨蟒是我杀的,我一样可以杀了那妖物。来不及解释了,秋子,快和我交换衣服吧。”
秋子还怔着,夏利已经脱下了外衣催促着∶“你到屏风里面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
“不,不行,你会死。”秋子非常惊慌。
“这件事是我引起的,就让我自己解决吧!如果累你无辜送命,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可是┅┅”
“别说了,就这样吧!”夏利打断秋子的话,眉宇中俨然有一股不容质疑的气势。
素白的十二单衣穿在夏利的身上,层层叠叠的非常繁复,夏利张开双臂,让秋子帮他整理衣服。
夏利在铜镜前转了一圈,似乎对自己的女装打扮很满意。
“利,你还是别去了,我们三个一起逃走吧!”秋子似乎又反悔了,拉着夏利的衣袖不停哭泣着。
“你不是还有家人吗?还能去哪里呢?我不想连累你们可以帮我梳头吗?”夏利柔声说。拿起了梳子递给秋子,秋子犹豫了一下,接过梳子,细心梳理,再用红绳扎起夏利的头发,泪水却不停的滚落。
“秋子!时间到了,我们要在中午之前到达神社。你再不出来,我们可要破门而入了。”村长催促着。
“别急,来了!”田八云家的门呀一声的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绝色女子,白皙修长的手指上拈着一枝白色的山茶花,村民们都睁大了眼睛,议论纷纷了起来。
“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在家里藏了天仙般的女人?”
“不是说你家里收留着一个迷路的人吗?明明是个女的。”
“小女子伊藤利自愿代替秋子姑娘成为献祭品。”夏利模仿女人的声音唯妙唯肖,谁也没有起疑。
“伊藤姑娘,你不是本地人,你知道献祭的意义吗?”
“知道。小女子没有亲人,无牵无挂,应该比秋子姑娘更适合。”
“难得有这么识大体的自愿者,我也正为了无利向秋子的父亲交代而烦恼着。好吧!请上轿吧!”
夏利微微一笑,将手上的白山茶花插在发梢,徐步走到村长身边,上了轿。
“你不要去!”冲了出来,拉住了夏利。
“你最好不要捣乱!”几个村民把人架了开来。
“你真是个好人,我会记得你的,再见了!”夏利的声音非常平静,头也不回的让村民抬着走了。
这窒息感是怎么回事?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
心像被掏空了。
田八云,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