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无边的血雾中,端木影一个人四处搜索,她一遍又一遍的喊,“这是哪里?有人吗?有没有人回答我?”
回音不绝,在偌大的空间里飘开,但除了呼呼风声外,她听不到任何声源,就连她自己的声音也似来自很远的地方,透着股幽远的味道。
她的腿终于走累了,只好停下来,不停的喘气,恐惧感再次袭来,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助!
“端木影,我们终于见面了!”血红的浓雾中,渐渐现出一条身影,穿着殷红的新娘装,长发披垂,那张脸,却长的跟她一模一样,只是,她的瞳眸是红色的,比血色更深。
“你……”端木影的瞳孔一阵阵收缩,“你是血妖瞳?”
“不错,你终于认出我来了,”慢慢走过来,血妖瞳笑的诡异万分,“也许,我早就该与你相见,只是怕你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一直等到今天。”
“你觉得,我很想见你吗?”往后退了两步,端木影凝神戒备。
“本来我没打算见你,因为你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需要什么,但是最近,你糊涂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居然放弃了报仇的事,居然放弃了你的心狠手辣,端木影,你是我的来世,我们的共同敌人就在眼前,你不能姑息,不能让她再一次毁了我们,我来见你就是要提醒你,记住这份血海深仇,三生三世都必须完成的仇恨!”
见她的眼睛红的刺目,脸上的杀气那般明显,端木影摇摇头,“不,我累了,真的很累,如果为了报仇,需要牺牲那么多人的幸福,甚至性命,我情愿自己死在皇后手中!”
“你说什么?”咬牙切齿,血妖瞳逼近她,两张脸近乎贴在一起,“你怎么可以这么感情用事,你明明知道,他是未来的皇帝,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还要一头栽进去吗?这不是自掘坟墓?”
端木影一窒,心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痛得不能呼吸。
血妖瞳冷笑,“怎么?是不是我提醒了你?他是皇上,不可能娶你为妃,所以请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看清楚眼前的局势。”
脑海里浮起永琰的音容笑貌,以及他霸道时的样子,调皮时的样子,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爬上眉梢,端木影悠悠地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根本不在乎结果,不在乎能不能跟他在一起,只要我们现在是快乐的,我们拥有美丽的回忆,那么,足够了!”
“你疯了?”忽然伸手,血妖瞳掐住了她的脖子,“我不会陪你疯,也不会给你机会疯,我会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因为我藏在你的身体里,我们是融合在一起的!”
拼尽全力推开她,端木影冷冷的,漠视着她,“你不会得逞,我不会让你控制我的思想,绝不会!”
“那好吧,咱们走着瞧!”翩然转身,血妖瞳的身影消失在无边的血雾中。
端木影有些失神,正在思忖时,耳边传来永琰焦虑的呼喊,“熏儿……”
身子一颤,她觉得身子飘了起来,迅速与躺在床上的肉体连成一线,她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我很担心知道吗?”一把将她抱起来,永琰紧张的抚着她的背。
心下有些苦涩,她虽然在血妖瞳面前装的坚强,却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番话是多么的真实,多么的符合实际情况。
永琰,你是嘉庆帝,我们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你知道吗?
缓缓的推开他,端木影挤出个笑容,“我没事,可能受了点风寒,所以才会晕倒。”
“我让太医替你检查过,只是气虚血弱,需要调养而已,”永琰伸手接过无双递过来的参汤说,“来,把汤喝下去,有利于你的健康。”
“我自己来吧,”伸手欲接过汤碗,却被永琰阻止,“你身子弱,我喂你。”
端木影无奈,见无双眼里充满了羡慕,不由又是一凄。
表面的光彩并不能代表永远,谁又能看出幸福的背后,掩盖着多少沧桑与悲哀呢?
眼见永琰的汤舀过来,她只有吞下去,偏脸看窗外,竟然已是凌晨。
“我睡了一夜吗?”她有些恍惚,忍不住按了按太阳穴。
“可不是吗?十五阿哥在这儿守了一夜,你的脸色一直很苍白,他担心的不得了呢,”无双一边解释一边转身离去。
端木影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发自肺腑的说,“谢谢你,永琰。”
“客气就是见外,”永琰蹙眉,“我不许你跟我这么认真,你是我的女人,我就应该照顾你,让你不受一点伤害!”
眼眶略微潮湿,端木影抛开了心里的包袱,静静的享受着他给自己喂药的温馨,以及那一室的浓情蜜意,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她心想。
“我得去上早课了,你睡会儿,晚点儿来看你!”喂完了药,永琰轻吻她的额头,然后搁下碗,离开了储秀宫。
目送他远去,端木影往床里躺了躺,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的,她似乎睡着了,但又隐约听到有人吵架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响亮,但却字字清晰飘入耳内。
“我必须见她一面,允善快死了,你知不知道?”声音很熟悉,她想起来是永瑢的声音。
“不行,姐姐的身子也很虚弱,她不能再经受任何打击,更何况,莫公子与他已成过去,没必要纠缠下去,他病了就去找太医,不是找姐姐!”小楼的声音很冷,透着股绝情,但端木影明白,她是装出来的坚定,对永瑢她是有情的!
“你真的要这么狠心吗?”永瑢提高了音量,似乎极为不满。
“是!翠合,送六阿哥出宫!”
沉默半晌,永瑢清冷的声音传来,“好,倘若允善真的死了,我一定不会饶过你们!”
身子猛然一颤,端木影坐起来喊,“六阿哥,你等等!”
脚步声渐渐近了,只见小楼和永瑢一起走进来。
“姐姐,你醒了……”坐到床边,小楼眼里掩饰不住的焦急。
冲她点了点头,端木影掀开毛毯坐起身子,“六阿哥,你刚刚说允善他……他怎么了?”
“他染了重病,医生说是心病,无药可治!”永瑢的态度很冷,似乎是连看她一眼也不想。
端木影有些怅然,想想几个月前,他们还有说有笑,这会竟然成了陌路人。
苦笑中,她披衣起床,“我跟你一起去看他!”
“姐姐……”小楼本想说什么,见她心意已决,只好长叹,“我让无双陪你一起去吧,你已经昏过去好几次,我真担心!”
“我没事,你放心!”端木影扣好衣服,洗了把脸,同永瑢一起踏上了宫门前准备好的马车。
马蹄声在寂静的午日中响起,拖沓出的声音在幽长的宫墙内迅速传开。
端木影抬头,见永瑢一直看着车窗外,心知他对自己必是一肚子的不满,只好主动问,“六阿哥,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你还好吗?”
回头,永瑢柔和的目光里居然透着一丝漠然的愤意,“谢端木姑娘关心,哦,不对,我是不是该喊你福晋了?”
心下一沉,端木影长叹,“何必呢?虽然我们选择了走不同的道路,但未必我们选的路便是错的,因为人生有太多的无奈,你身为皇子,是不会明白的。”
永瑢冷哼,转脸不再看她。
只好收回失落的心,端木影陷入了沉思中。
马车摇摇晃晃,终于离开了皇宫,到达莫府门口,从车厢里跳下来,端木影不由想起最后一次在这出现的情景。
如果不是莫老爷突然离世,或许一切都会变成另一个结果,至少,莫夫人不会逼允善成亲,她也不会选择加快入宫的步伐了!
一切都是命,万般不由人!
心想着,不由又是一凄,随着永瑢的脚步,他们进了莫府。
远远地,莫夫人守在房门外,眼睛早已哭成了核桃般。陪在她旁边的,是已经妇人打扮的荧雪,她的眼睛也很红,只是没有莫夫人的肿胀。
“莫夫人,”永瑢喊了一声,她们的目光同时投射过来。
乍见端木影,莫夫人的眼光一冷,正欲说什么,忽然想起儿子的病,终于忍住,转身离去。
她既不想看见这个人,又不想儿子病死,除了离开,她还能怎么样?
反而荧雪迎上来,挤出个笑容说,“姐姐,你来了,相公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我正想着找人给你托话,看你方不方便过来呢。”
冲她微微一笑,端木影心知她是不喜欢自己的,但碍于现在的局势,也只有忍了。
不管怎样,没有哪个女人想成为寡妇。
这么想着,她加快了脚步,走进允善的房里。
永瑢没有跟进来,荧雪却先她一步靠近床边,低头轻唤,“相公,端木姐姐来了,你不是想见她吗?快醒醒啊!”
慢慢走过去,允善憔悴的、苍白的脸呈现眼前,他的双目紧闭着,愁眉深锁,枯瘦的手放在毛毯上,令人一见便生出无限心酸感。
端木影的眼泪立刻涌上来,情不自禁上前抓住了他的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