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跪的酸疼的膝盖,端木影无奈的叹了口气,慢慢踏上返回储秀宫的路。
路,真的很长,却远没有日子长,虽然只学了两天的宫中规矩和礼仪,她却觉得比一个世纪还要长,那个姓李的太监似乎是成心跟她过不去,不停的让她跪,起起落落,她觉得自己像个木偶般被人捉弄。
一想到现在还要去找那个什么女官学习什么《女训》、《女孝经》,她的头就开始疼起来。
抬头看了看渐黑的天色,甩了甩四肢,她累的睁不开眼睛,加上浑身乏力,忍不住便在墙角坐下来,然后捶起她可怜的膝盖。
一直看电视剧里的清朝宫剧,看的是主角,倒从没留意过那些宫女们,原来做宫女这么累,这么难。这两天的训练和洗脑不但浇灭了她一惯的自信与骄傲,她甚至觉得人真的贱如蝼蚁,卑微的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端木影,你一定要忍,你一定能做的更好!在心里一遍遍的呐喊,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灰黯过,难道在这个时代,女人真的只有任人摆布的份儿吗?她不敢再往下想,于是抱住头,将脸深深的埋进臂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换得短暂的平静。
不知坐了多久,当黑色天幕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时,她不得不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前往乾西四所。
进入偏殿,端木影走进去时,那个女官已经开始讲课了,抱着那本厚书滔滔不绝的念,宫女们早已呵欠连连,为防皇后随时抽查,她不能不认真的听,于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好,倾听她念的枯文。
颈边忽然传来一股骚痒,她本能的伸手去挠,耳边传来轻笑声,她一回头便看见蹲在她身后的永琰。
“十五阿哥……”她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永琰抓住手腕拉出了宫墙外。
“请放开我好吗?”有些意外,有些怨怒,她抽出手,揉了揉有些酸疼的手腕,不太客气的看着他。
这几天因为太忙,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包括感情,她现在只想尽快学会怎么在这深宫里生存,怎么让自己少受惩罚。
“今晚的月色很好,”无视她眼里的怒气,永琰抬头看向天空,“我特地来陪你赏月。”
“对不起,我真的没空,”斜倪他一眼,端木影转身准备回去听课。
永琰没有拉她,却拦在她前面,“真的不想去放松放松?”
“放松?你觉得这是放松吗?我不觉得。”
“那比起你学宫廷礼仪和规矩呢?”
端木影一怔,眼里的寒气浮上来,原来他根本就知道自己这两天在做什么,那他现在来是无聊时想来消遣她吗?
望着她眼里不断弥漫的冷漠,永琰深吸了口气,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我知道你这几天很辛苦,李常全那个老乌龟,我明天就去收拾他!但现在,我真的只想带你去放松一下,再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
感人肺腑的话令端木影的怒气渐渐消散,但想起皇后那张阴蛰的脸时,她的心情便又沉重了。绕路而行,她有些虚弱的推辞,“十五阿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没有时间去做那些事情,对不起。”
身子一轻,永琰忽然将她拦腰抱起,目光瞪圆,她低喊,“你放开我。”
“天黑了,宫里不能喧哗,”警告她之后,永琰抱起她便走。
没有再挣扎,端木影真的觉得很累很累,也许,偷得半日清静,可以救她的命。
前面早已准备好一顶软轿,永琰将她轻轻放进去,然后坐到她身边,一挥手,四个小太监撑起了轿子,缓缓向御花园行去。
眼眶微微有些潮湿,端木影偏脸看着他。
“你如果累的话,可以睡一会儿。”永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主动提议。
摇摇头,端木影不想被人看见,引起什么误会的话,皇后又会借题发挥了。
只是,她没想到皇宫太大,便是去御花园这段路,便整整走了半个小时,掩不住一波又一波的困倦,她竟然在晃荡中睡去了。
一阵轻风吹来,温暖又惬意,她翻了个身,感觉不太像自己的床,于是缓缓睁开眼睛。
触目的是一片盛开的鲜花,红黄蓝紫白,争相斗艳,阵阵花香在空气中飘开,令人有种如坠仙境的错觉。
微抬头,见天边一轮明月高悬,镶嵌在黑色天宇中的明月宛若银盘洒下清辉笼罩着人间,不由想起两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身边传来两声轻咳,她这才发现原来她是靠在别人的肩膀上睡觉,赶紧坐正了身子,她羞涩的脸转向永琰。
那幽黑的、深隧的眼眸一直没有移开她的脸,略微沙哑的声音却透过来,“我吵醒你了?”
“不是,真的不是,”端木影的脸有些发烫,没想到她居然睡着了,要是被宫里的人看见,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永琰仰头看向明月,“你睡的很香,一定是我刚才惊动了你,既然醒了,赏赏月吧,今晚的月亮真的很圆。”
原本打算推开他,但想到刚才的窘迫,端木影忍住了这个念头。
打量四周,原来他们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围栏上铺了一张鹅绒毯,他们坐在绒毯上,阻隔了夜里透出的寒气,永琰则背靠着廊柱,拥起她一起欣赏明月,享受花香与泥土的清新味道。
渐渐地,心里的烦燥与不安沉淀下去,这是她入宫后第一次觉得这么平静。
“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永琰缥缈的声音传来,仿佛天籁之声。
“你问。”
“他为什么叫你熏儿?”
端木影的目光收缩,迅速坐正了身子,这久违的名字使她想起了那个男人,那个夜晚,他们缠绵过,痴爱过,却因为两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必须选择永远的分离。一道是仇恨,是血妖瞳强加给她的咒语,别一道却是他的母亲,那个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女人!
也许,他现在正和妻子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早已忘了她,忘了那段短暂的爱情吧。
缓缓起身,她的目光萧索,神情疲惫,“十五阿哥,对不起,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
伸手将她拉回怀中,永琰紧搂着她的腰,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他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为什么你不肯给我机会?”
“很简单,因为你不是他!”试图扳开他的手,他的手臂却仿似两道铁箍,怎么也无法移动分毫。回过头,她血红的眸子盯着他,“十五阿哥,请放开我。”
“我说过,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不会放弃!”永琰有些怒了,两道剑眉扬起,“莫允善不能给你幸福,只有我才能让你不受伤害!”
“那是你的事情,请你放开我!”声音渐冷,端木影已经失去了耐性。
远远地,现出一条人影,笔直的站在那儿,冷漠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
端木影警觉的目光移过去,借着月光依稀能看清他的脸。
况无崖?
她一愣,迅速站了起来。
永琰也发现了他,所以松开了双臂,慢慢走出凉亭。
忽然,况无崖行动了,迅如闪电。
他手里握着把剑,剑身在月光映照下,透出一股无边的杀气。
端木影倒抽了口凉气,她还来不及出手,便见永琰人如惊雷划过,落在况无崖面前,低头躲过剑身的袭击,他的拳捣向对方胸口。
身形暴退,况无崖似无心与他交手,眼波一转,身形腾空而起,如翩飞的鸿雁,借着百花的花瓣欺向凉亭里的端木影。
剑影闪烁,剑气斩落一片碎花,端木影跳上围栏轻轻一跃,勉强躲开他的攻击。
他的剑如此杀气腾腾,应该是下定决心要她的命,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奉了谁的命令!
心慌意乱,端木影疲惫的身子实在无法使出更多招式,眼看况无崖人剑如虹,如离弦的箭向她的胸口暴射而来,她除了惊惶的后退外,别无它法。
旁侧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剑身,迫使况无崖不得不停下脚步,永琰的另一只手将端木影拉到身后,目光清冷。
殷红的血沿着银亮的剑身渗出,再滚落,一滴一滴溅在青石路面上,那般刺目。
空气里,飘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令人闻之欲呕。
“你让开,我的目标不是你!”冷冷的,况无崖盯住他说。
“十五阿哥,你的手……”端木影从他身后走出来,看见剑上的鲜血时,险些昏过去。
“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她!”低沉却有力的声音传出来,永琰的目光里充满了骄傲,“想杀她,除非你先杀了我!”
“十五阿哥……”端木影惊呼,她的眼里闪着剧烈的震憾。
她凭什么,凭什么能获得这个男人的青睐?凭什么能让未来的嘉庆帝为了她而受伤?究竟,老天爷在安排什么?命运在掌控什么?
她不敢想,也不敢猜,心里和眼里的感动却再也无法抑制的喷薄而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