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忽然有些阴沉,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厚厚的云层铺天盖地的飘到京城上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在酒楼的包厢里弥漫。
燕若滼坐在桌前,一杯杯的饮酒,不时抬头看看站在窗前瘦弱的背影,眼里盛满了遗憾。
也许,他不该答应阿兰泰的要求,用满箫去交换紫儿,毕竟物是人非,他们的感情已经成了过去。
“四夫人……”他有些艰难的开口,“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可能成了历史,我们再也回不去。但是,我会让你选择,不管你怎么选,我都尊重你,也不会再追究满箫的事。”
苏紫儿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一直仰望着天空里乌黑的云层,“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我代表老爷和满箫谢谢你的宽宏,但如今我已嫁为人妇,实在不方便久留,今天的酒菜我请,权当谢意。”
燕若滼眼里的痛苦更深,想说什么却终于咽了回去,举起小酒坛,他一饮而尽,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房间。
空气里弥漫出浓浓的酒味,端木影走进来的时候,苏紫儿已经回头,怔怔的望着满桌上的一片狼藉和那早已灌空的酒坛,眼里的伤触目惊心。
“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除了小楼,在这个时代,只有苏紫儿让她觉得可以做朋友。
她们走出酒楼的时候,暴雨无情的落下来,行人匆匆,在雨下狂奔。
将油纸伞撑开替紫儿遮挡好,端木影挽住她的手臂正欲离开,冷不防有人拉住了她,回头看见永琰,微微一愣。
“你有事就去办吧,我先回去,”紫儿抢过她手里的伞,然后沿着长街徐徐走过去。
风雨中,她的裙摆飘摇,溅起雨花点点。
端木影的目光见她转过巷道才收回来,不知怎地,她有些担心紫儿会做傻事。
“我正准备去你们府上,谁知道在这遇上你,真有缘啊……”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永琰轻笑,眼眸中闪烁着一丝喜悦。
见他的额头滚落下来两行雨珠,端木影忍不住笑,一边返回酒楼,“进去说吧,雨越下越大了。”
永琰应着跟了进去,他们找了二楼一间角落的厢房坐下。
“十五阿哥可是要带我去安全的地方了?”唇角扬起戏谑的笑容,端木影吩咐店小二准备几个小菜和酒,然后双手托腮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当然,等雨停了我就带你去,”
端木影耸耸肩,目光移向窗外的雨帘。
“其实我想过了,小格格还是暂时不要认亲的好,反正她现在生活的不错,你觉得呢?”
“你这样认为吗?”目光陡沉,端木影偏脸看向他。
“现在这个情况下,我很难告诉皇阿玛实情,”永琰的眉头拧起,试图说服她,“何况无证无据,很难证明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倒不如等合适的机会,以免给她带来危险,要知道皇家认亲没那么简单。”
死死的盯住他,端木影审度着他的眼睛,他的心。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都是为她好,为你好,”被她盯的有些发怵,永琰只起站起身,缓缓走到窗前,以缓解空气里那股沉闷的气氛。
没再说话,端木影慵懒的趴在桌上,双目盯着托盘里的茶壶发呆。
他们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一直到小二送酒菜上来,永琰才坐回桌旁,将他们面前的酒杯斟满,“不说小格格,说说你们吧?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十五阿哥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呢?”将酒灌下去,端木影难掩眉宇间的烦燥,再斟满,再灌下去,她连喝五杯才觉得头有点晕,脸上开始发烫。
米酒虽然味道没那么冲,后劲却是比较大的。
永琰盯着她,目光深沉。
拍了拍滚烫的脸颊,她迷蒙的眼眸移向永琰,有些吐字不清的问,“为什么你们可以高高在上,可以将我们视为蝼蚁一般?生命不是一般的贵重吗?凭什么我们就得苟延残喘?”
“你想说什么?”蹙起眉,永琰若有所思的饮了杯中的酒。
“自从来到这个乱七八糟的时代,我就没消停过一天,皇后追杀我,莫夫人嫌弃我,难道女人想选择自己的幸福就这么困难吗?”也许是醉了,端木影的眼波开始混乱。
永琰没有说话,却一直看着她,心里的怜悯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我不想跟她们争,跟她们抢,真的不想,我也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希望能平平静静的生活,如此而已,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就因为你们生在帝王家,就可以主宰我们的命运吗?凭什么?”
醉话连篇,端木影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明显,双手却无力的垂下去,她只好将脸庞贴在桌面上,喃喃自语着什么谁也听不清。
一瞬间的怔愣后,永琰起身将她横抱起来,慢慢放倒在窗边的睡椅上。
将薄毯盖住她的时候,端木影疲乏的双目早已经睁不开,双手却抓住了永琰的胳膊,轻喊着,“允善,你不要走,留下来陪陪我,你娶的人不是我,知不知道我的心也很痛啊!”
在她身旁坐下,永琰忍不住轻抚她的脸庞,她的发丝,难道这个女人心里只有莫允善一个人吗?她为什么就没发现自己对她的呵护与关怀?
目光微沉,他挑了挑眉,脑海里浮起第一次见她的情景。
在那夜色下,她对月舞剑,身姿与剑影融为一体,那般的曼曼若仙。
即便是月宫里的嫦娥,又怎么比得上她的轻盈与曼妙?
以前,他一直以为对生在帝王家的男人而言,江山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努力在父亲面前表现的憨厚和亲和,只有争取了帝位,才能争取到他想要的一切,包括喜欢的女人!
这是他一直坚认的事实,所以在成为事实之前,他不会因为任何事破坏自己的计划,包括让小格格认祖归宗。
也许,他这么做取悦不了这个女人,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返回桌旁,他开始自斟自饮,目光不时瞟向熟睡的端木影,她睡着的样子很美,红粉绯绯,唇边带笑,比起她平时的冷漠,这番姿态更能撩拨男人的心扉。
怔怔的看着她,他连喝酒的事也忘记了。
也许很久没这么放松的睡过一觉,端木影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黑,暴雨已经转为细雨,潺潺的雨丝滑进来,吹落在她脸上。
掀起薄毯,她觉得头还有些沉重,揉了揉迷蒙的双眼,目光落在永琰脸上。
微微一怔,她没想到永琰居然一直守在这,桌上的酒菜已剩残羹,他的目光却还是那么热切,甚至一直没移开过她的脸。
双颊如潮般泛红,她站起身,笑容浮起,“我喝醉了吗?真失礼。”
“失礼?我不觉得!”永琰也站起,笑容可掬,“走吧,相信你也睡了个好觉。”
颇有些窘迫,端木影拂了拂额前的发丝,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他们行走在细雨绵绵中,永琰特意将伞倾斜到她那一边,自己的肩膀却露在了外面被细雨淋湿。
推了推伞柄,端木影笑说,“你身子矜贵,别淋病了,我可赔不起。”
永琰的目光一紧,却什么也没说,抬头看向前方的长路。
路似乎很长,因为行人稀少,倒显得他们俩有些奇怪,因为雨伞下,他们的距离仅限于衣服磨擦,甚至碰不到对方的身子,所以端木影越来越觉得冷,垂头看衣服湿了一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再次将伞倾向她,永琰的话语中带着责备,“人无贵贱之分,生病了一样要看大夫。”
没有再推辞,端木影下意识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阿哥就是阿哥,他有他的骄傲,连靠近她也不肯主动,无语。
不觉竟走到了一幢豪华的府外,端木影见永琰停下脚步,便也定下来,抬头看见牌匾上两个清晰的烫金大字“和府”时,全身一震。
越危险的地方便越安全,看来永琰是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的,只是和绅怎么可能接纳她和小楼住进来,这是她非常感兴趣的事情。
唇角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她很想知道永琰与和绅谁更聪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