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薪资问题、待遇问题, 都充满了谎言。
简行无所谓待遇,但不代表愿意被欺骗。
唐一龙大可直接告诉简行,这个车队的建立以盈利为主, 他们无所谓名次,只要有曝光度就行。
也难怪车队上下对名次一事毫不在意,会有庆祝, 但对失败的接纳程度格外高。
唐一龙终于无法容忍这样的气氛,蓦地拍桌而起:“这件事有那么重要?”
简行:“你说什么?”
唐一龙夹杂着怒火炸来:“你成天盯着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存在找茬?”
“我存心找茬?” 简行几乎要笑了,“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和我说的。是你自己答应车队的事没有做到, 你又在这里胡搅蛮缠什么?”
当初唐一龙画的大饼、丢出的豪情壮志,恐怕唐一龙自己都忘了。但简行记得,并不是因为他说的有多生动,也不是简行有多信任他, 而是——
许多唐一龙随意勾勒的梦想,是简行想要做到,并一定要做到的事。
“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凭什么?”唐一龙道,“难道我想要月球,月球就是我的了吗?”
“要不是我儿子喜欢赛车, 我他妈会碰这玩意吗。”唐一龙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讥诮地开口, “你该不会真信了我跟你说的话吧?走出国门?f1?”
简行一言不发, 唐一龙权当他默认:“平时媒体夸你几句,你还当真了?你真以为自己多有能力呢?f1历史上就没有过华人车手,怎么可能有华人能进入f1?别白日做梦!”
简行平静道:“你不可以做到,就不要说这世上没有。”
颓废的话语只是打压的工具, 简行唯一要做的,就是忽视它们,做好自己。总有人什么都不懂,却喜欢指指点点。
唐一龙没想到简行这么刚,他身为车队老板,此刻颜面扫地。他上不去,又下不来,可他又格外要面子,此刻气得面色涨红。
“你少自以为是,我们车队根本没把你当自己人过。你也少在这里拿腔作势,好像我们车队多辜负你似的,”唐一龙几乎是吼得,“你根本看不起我们车队,是吧?你打心眼里觉得我们车队配不上你,心心念念着国外车队。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在这里指责我的车队?”
简行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唐一龙说的没错。
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绝对不会选择进入don车队的,甚至,华国的任何车队都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但参加比赛要钱,欧洲赛事都需要钱。他可以选择在欧洲缴纳费用参加比赛,但他的钱也仅仅只够缴纳参赛费用。
就拿欧洲的雷诺方程式来说,每天测试都要在轮胎上花费3-5千欧元,具体的开支,取决于车手损耗多少轮胎。
测试25天,光是轮胎费用就要25万。若是赛车碰撞一下,面临他的将会是3.5万欧的赔偿账单。
一直以来,就算没有明说,简行内心总是会有些责怪简凌缺少对他的关注与陪伴。
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很残忍的一点。
正是因为简凌没日没夜的工作,他才有足够的资本在赛道上驰骋。
若不是简凌在后方提供资金支持,他不可能随心所欲地驾驶赛车,且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简凌很有钱,但这些钱都是简凌的。虽然他是简凌的儿子,但简凌是否愿意将钱财花在他身上取决于简凌。
情绪低落的时候,表达能力跌落至谷底。简行不想把事情越搞越糟,所以选择不说话。
“骂一两句就得了,一直搁这儿吵吵嚷嚷,真是给你脸了!小珩小哲俩人都是我当亲儿子对待的,你凭什么指手画脚的!”唐一龙却认为这是简行示弱的前兆,他冷哼一声,“他们在这个车队里是有占股份的,你什么都不是。”
方诺哲大喊:“这都是龙哥的气话,你别真信了!”
方诺哲都急坏了,可越是着急,越难将话语说明。他语无伦次半天,却毫无重点。
原来是这样。
也难怪兰珩与方诺哲一直不透露内情,他们早就知道车队内部情况,也知晓唐一龙经营车队的真实想法。他们同样支持这种压榨车手的行为,不为其它,因为这能给他们带来高额利益。
以钱为本,唯利是图。
这似乎本来是没错,简行现在也缺钱,他比谁都希望可以天降一个赞助商,愿意给他提供丰厚的资金援助。
“是,我没资格。”此时此刻,简行彻底认清自己的立场。比起愤怒,更多的却是无法形容的冷静,“但你要记住,你也没这个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以前没有,现在,以后,永远都不会有。”
无视方诺哲的阻拦,简行几乎是撞开方诺哲想要朝外走。
高傲的步履姿态,在这场争执之中,他不屑又讥诮。
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眼白慢慢泛起刺目的红,软糯的声线似是黏上了一层胶。
说不难过是假的,曾经融洽的团队气氛都是假象,至始至终,他都是局外人。
比起这显而易见的关系,更让简行难过的,好像另有其事。
当你真心实意地想要靠近一个人,他却对你爱理不理欠缺热情,好像永远不把你当回事。心底会开始难受泛酸,却固执地死死不肯放开。
简行由衷地看不起自己,他以为自己铁石心肠惯了,早已刀枪不入。可真当有人对他表达善意的温柔,他却轻而易举地沦陷。
他觉得自己贱,有人对自己好一点就神智全失。
无法否认的一点,更让简行心中难过的,不是车队的真面目被揭开,而是兰珩的那句“没有”。
没有把他当过朋友。
从没有。
唐一龙没想到简行居然真的敢走,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因为办公室里头的动静很大,现在有许多工程师与机械师在外头官网,这些人都是他底下的员工。
简行这一走,无疑是扯下他作为老板的自尊。
唐一龙必须做点什么,他怒气冲冲上前,想抓简行的肩膀。却被简行有力的五指轻而易举地拨掉,而简行连头都没有回。
细细的声语像是有人在私语,又似是在窃笑。
这已经许多年没有人对他这么无礼过了。
自从他事业有成、带领唐亚汽车有限公司踏上华国车企巅峰,就再也没人敢这么怠慢他。
唐一龙面红耳赤,耻辱像是烈火焚烧着他的神经。
因为过于愤怒,甚至失去了理智,他连兰珩什么时候走上来了都不知道。
兰珩拦他,唐一龙猛地将兰珩推开。兰珩防备不及,整个人朝茶几后仰而去,杯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清脆叮咚的声响令人胆战心惊。
其间还伴随着闷哼声,简行无法想象,能让兰珩都无法忍耐发出低吟的疼痛,到底该是怎样的程度。
简行唾弃自己这种心软的行为,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动作转过身。在他准备转身的一瞬,唐一龙蓦地出现在他后方,紧跟着脖子收紧刺肤窒息般的疼痛。
剧痛与窒息只是一瞬,接着脖颈处传来密密麻麻的、散开的、像是毒虫在后脖一圈啃噬的疼痛。
简行依旧无法相信,他必须要确定这件事。他伸出颤抖的手,五指以不同程度的幅度颤抖着在脖颈一圈摸索。
原本在这个位置,是有一条蛇骨链的。
可现在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简行张了张唇,酸楚倾盆大雨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最后传递到血肉骨髓。
他的喉间有些哽,像是说不出话了。
他放下了手,又迅速摸了摸脖子,还是什么都没有。
简行的眸光一寸寸降下,眼底氤氲着深沉的暴戾,压抑着风暴缓缓转过身。
此刻这双丝毫不加掩饰的锋利眼眸,正死死地盯着唐一龙手上的蛇骨链。
简行想伸手去拿,唐一龙却被一脸凶神恶煞,宛若亡命之徒的神态吓得手一抖。
叮铃一声,蛇骨链落在了地上。
简行垂着眸望向地面,嘴唇死抿,发丝遮挡住了他的眉眼。
唐一龙往后退了几步。
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此刻的简行,因为此刻的简行,像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只有兰珩走了过来,他的掌心是触目惊心的豁口,里头扎着细小的玻璃碎片。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想去替简行捡这条链子。
简行先一步拿起链子,迅速往外走,兰珩往前踏了半步:“我……”
“滚。”
这一个字像是在唇齿间被嚼烂,混着腥血吐出。
兰珩固执往前,想伸手去拉简行,那双手即将触碰到简行的一瞬又缩了回来。地面坠下一片滴滴答答的血花,兰珩又说:“你冷静一下。”
简行用力将手中的链子朝兰珩脸上砸,他笑:“冷静?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冷静,冷静。你自个儿他妈的冷静去吧。”
简行似乎误会了什么,兰珩一贯风雨不动的面孔染上显而易见的焦急。可简行无法注意到这点,也不想注意到这点。
“不是的,我……”
简行抬起手,手掌面对兰珩,以作为阻止的姿态。他又一边往后慢慢退着:“滚。你们。都给我滚。”
简行毫不犹豫地往外走,机械师与工程师都被里头的动静吓到了。
他们没想到团队氛围一向很好的内部,竟会爆发这样激烈的争吵。
所有人都像看猴子一样看他,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简行的牙关扣得死死的,胸腔内住了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在内部撕扯。
简行想要大喊大叫,想要痛哭一场,但他不能。
所有想看他笑话的,想打败他的,想击垮他的。
他绝不让他们如愿以偿。
绝不。
外头下着雨,简行带来的伞正好派上用场。
站在台阶上,将雨伞撑开,面无表情地往下迈。
兰珩追了上来,焦急地看着简行,简行毫不留情以极重的力道撞开了他。
兰珩想将手中的项链还他,简行看着这项链,真是讽刺极了。
就因为在密室逃脱里,兰珩给他捡了项链,他以为兰珩外冷心热,只是有些傻。
可兰珩比谁都要精。
简行接过蛇骨链,毫不留情地往马路上丢去。兰珩下意识拔腿想去捡,却有辆摩托车违规在人行道上飞驰而过。
终归是心软,简行看不得血腥画面,蛮力拽过兰珩。也正因为这个举动,简行身上湿了一大片。
兰珩像是得到救赎反按简行,简行心情烦躁得不行,狠狠地甩开手扬起手臂,想用力给兰珩一巴掌。
兰珩就静静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紧紧地锁在眼前之人的面孔上。
仿佛在无声言语——没关系,打吧,我不会躲的。
百感交集且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简行确实想和兰珩大打一场,用大打一架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愤恨。
可看着这张脸,他又下不去手。
宛若无法装载任何事物的浅淡瞳仁,正以真诚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简行看了一会儿,就招架不住,将视线挪开。
同时心中又怒骂了一声,真不是他怂,而是谁能对这张脸下得去手?
雨越下越大,简行下意识将伞往兰珩这边倾斜。可兰珩反握住伞柄,以无法抗拒的力度,将雨伞推回至简行前方。
因为这个举动,兰珩浑身几乎都在承受余量。
雪白的脸庞上雨珠滚动,鸦羽般的长睫挂着盈润,一颤一颤的,仿佛在委屈地哭泣。
不管是谁看到这一幕,都会于心不忍,都会产生怜爱疼惜之意。
甚至,简行特别想做点什么,来让兰珩进行真正的哭泣。
兰珩等待许久,都没有等到这一巴掌。纯冽的瞳孔里跃动着困惑的光芒,又害怕简行生气,整个人谨慎极了。
在确定完简行不打算给他这一下,兰珩才伸出了手。
方才情急之下,简行没有看清楚。
现在简行看得一清二楚,兰珩的掌心扎入了好几个碎玻璃,正在汩汩往外流着血。
那条银链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上头,无法避免地染上了血迹。
这么长时间里,兰珩一声不吭。
简行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触动,心中似是有一根铁打不动的弦,在不断被弹动,不断被挑战。
“你还真是热情,又乐于助人,不过我不需要。”简行强忍着这股莫名情绪,他指着侧方的一家药房,“看到没?赶紧去包扎一下,到时候因为伤口导致无法正常参赛,别又让我背锅。”
兰珩杵在原地不动,像是听不懂人话。简行忍无可忍,将兰珩几乎是拉进药房。
将兰珩送至药房的一瞬,简行拔腿就走,顺路拦了一辆计程车,飞快地钻了上去。
由黄灯转向红灯,兰珩在药房里看着这辆计程车。他无比渴望,此刻能有一盏绿灯为他亮起。
热情?
很陌生,又很新奇的形容词。
可芸芸众生中,只有你认为我是热情的人。
计程车只走了一段路,简行就找机会下了车。此刻他的体内正在酝酿一场海啸,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失态。
简行在路口漫无目的地走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多数是成双结对的。只有他,永远是孤零零一人。
简行不自觉拿出了手机,拨出了一个电话。
他太难过了,呼吸都喘不上来,喉咙像是灌了胶水难受。
可简行又无比清楚,自己并不完全因为don如此,而是他由他们的做法想到了自己 。
兰珩等人隐瞒车队内情,他被欺骗的同时,自己不是也欺骗了别人吗?
他也同样隐瞒了节目组内幕一事,导致白悦宁与他的决裂。
这一切好像都是他自作自受,在无声嘲讽着他卑劣行为。
简行痛苦极了,想要放声大哭,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谁都找不到,这辈子就这么过去最好。
他想把自己藏起来,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只是十秒钟。
但他不行。
电话号码没有打通,他忐忑不安,呼吸错乱。再次对这个号码进行重播,像是望着救命稻草般望着屏幕。
千万别挂……
一定要接啊。
也许是听到简行内心的祈祷,没过多久,电话就通了。
电话另一头响起高雅而富有格调的音乐声,往来的脚步声与调笑声,甚至还有碰杯声。
隐约之间,简行还可以听到部分商业信息。
简行的喉咙一紧,刚想张唇,听筒内传来较为冷漠的声线:“没钱了?”
没钱了。
像是一把利斧当头砍下,将他的大脑神经劈得七零八碎,以至于他忘了该如何正常思考。
她又说:“我很忙,还有事吗?”
在方才争锋相对的局面,简行最多只是眼眶发红,那是因为气得。可现在,他胸口堵极了,眼眶酸酸涨涨,连带着鼻腔都涌上了不适感。
将手机拿远了些,简行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他不想让对方听到自己粗重杂乱的呼吸声,他不想。
简凌的助理踩着高跟走来,见简凌在打电话,并给予一个严厉的眼神,助理张开的嘴巴合了合。
简凌等待了一会儿,可电话的另一头除了雨声,以及偶尔响起的鸣笛声,再无其他。
简凌:“我先忙了?”
瞧着助理的神情,确实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简行小声地呜咽了一声,像是无助的幼崽在委屈地哭啼。
不等简凌继续出声询问,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望着已经挂断的页面,简凌满脸困惑,冷艳的面孔不由自主皱起。
身边的助理走来,刚想汇报,就听到简凌严肃开口:“查一查行行最近都在做什么,接触了什么人。”
“嗯?行行不是偷偷回国,最近在参加选秀节目吗?”助理一时间没转过弯儿,“他怎么了?”
简凌看着这个电话号码,这是国内的号码,并非简行在y国使用的号码。
她这儿子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天赋,在别的地方可聪明着。
偷偷回国也就算了,竟还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简凌不用想都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
她言简意赅:“受欺负了。”
助理讶然:“谁能欺负到他?这真是稀奇。”
“谁都不能欺负他,”简凌的目光一寸寸降下,透着无尽寒意,“所以我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手中这把伞小到只能装下简行一人,却成为他此刻唯一的避风港。
看似柔弱的存在,成为他在暴雨倾盆下安然无恙的依仗。
在大雨滂沱中,纹丝不动的是自己,遮风挡雨的是撑起伞的人。
简行想到一件事,在温哥华的时候,保姆带着他出去遛弯儿。小时候简行胆子并不大,虽然外貌凶狠,但对待别人都怯生生的,不敢靠前。
他曾遇到一个小朋友,小朋友不嫌弃他长得凶,主动凑上前,同小简行说了许多鬼故事。
小简行是害怕的,害怕极了。但他更害怕小朋友连鬼故事都不愿意和他讲。
代价就是,小简行怕的一晚上无法入睡。他不断在角落缩着,手中抓紧所有能够给予他安全感的物品。
终于,简凌回来了,小简行哭着找简凌要抱抱。
简凌刚抱起他,小简行就打了个喷嚏。简凌马上放下了小简行,小简行委屈极了,怕得瑟瑟发抖。
发抖的同时,小简行又在不断打喷嚏。
小简行伸出手,奶声奶气地对简凌说:“妈妈,抱抱我,我好怕。”
简凌心中不忍,又躬身抱了小简行一下。可小简行又迅速打了个喷嚏,让简凌浑身一僵。
小简行吸着鼻涕,抓紧简凌肩膀的衣裳,熨帖平整的西装被抓出许多凌乱的褶皱。
小简行鼓起勇气开口:“妈妈,你可以亲亲我吗?”
在小简行经常看到的视角里,别人家的父母都会亲吻小孩子的。可他从来没有过,不仅是亲吻,连交谈、见面都少得可怜。
简凌像是在犹豫,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小简行又抖着身体打了个喷嚏。
简凌毫不犹豫地将笑简行抱起放在床上,同时捞起手机,一贯雷厉风行且无所畏惧的面孔上满是焦急。
简凌在打着电话,但现在很晚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只能反复去打。
简凌害怕打扰简行,压低了嗓子怒道:“我只是要个私人医生上门而已,有这么难?我知道时间很晚,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要他马上到!”
简凌愈发焦躁,又透着浓郁自责:“行行病了,他一直打喷嚏,好像被我传染了。他还这么小,身体这么弱,我怎么能不着急?”
母亲还在打着电话,语气很焦急的样子,好像是生意上出现了问题。
小简行委屈巴巴地抓着床单,流着眼泪睡着了。
他浑身冒汗,很热,又很冷。难受得像是喉咙鼻腔都黏满胶水,连呼吸都带着抽疼。
他终究没有得到这个吻,同时,他的梦里没有母亲,没有陪伴,只有张牙舞爪的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