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知道。”李建唐摇了摇头。
“你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隔着两米，隔着玻璃，隔着我的证物袋，这么个小东西，你居然不认为是十字架，而是会认为是四角星，也算是视力卓越了。”陆令说着，把证物袋收了起来，“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李建唐认真地看了看陆令：“警官，我真不知道。”
“你确定？”陆令再次问道，同时也认真地看着李建唐。
“我确定。”
“有两个事我想告诉你，”陆令道，“你这个人不实在，你啊，可能是习惯了保护自己、习惯了撒谎，所以面对我们，一点不实在，但是，我有俩秘密可以免费告诉你。”
“第一，李乐乐杀人桉，是我破的，人已经枪毙了。”陆令语气平静。
李建唐眉头微微有些皱起，但没有说什么，说道：“警官，我真不认识他。”
“你这人记性也不错，上次和你说了一次，你就记着了。”
陆令接着道：“不说这个，接着说第二，你提到的李梦是吧，他已经出狱有一阵子了，是我帮的忙。你不是说要给他一笔钱吗？你现在账户都被冻结了，怎么给他呢？”
“我和我前妻早就离婚了，我儿子在国外，我前妻目前在国内，她那里有钱，你让李梦去找她就行。我俩离婚没离家。”李建唐道。
“哦，你这准备的还挺充分，这么说，很早就担心自己被抓了？看样子，你老婆孩子那里的钱，都是查起来也干净的？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平静。”
“嗯，不怕查，我的合法收入，都在前妻那里。”
“行。我已经知道我想要的答桉了，我走了，感谢。”陆令起身，直接按了铃，喊管教过来。
这让李建唐有些疑惑，陆令说完就按铃，这可不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得到想要的答桉了？这开什么玩笑？
“你问完了？”李建唐是真的疑惑。他经历过好多位刑警的讯问了，每一个都能问至少半天，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没一个陆令这样的。
“想知道的事情，已经问完了，其他的，你愿意和我说吗？”陆令有些疑惑。
“你问啊！”李建唐有些无语，他看不透陆令，所以他还想多了解陆令一些。
“哦，那你讲讲孙乾是怎么死的吧，别跟我简简单单说一句是杨老大杀的。”陆令道。
李建唐刚要说什么，管教已经从后面推门进来了。
管教看到陆令和燕雨：“又是你们俩啊？和上一次一样，够快的。”
“这个人还挺配合，”陆令点了点头，“对了，我刚刚还有一个问题刚问他，他准备跟我说，但是您进来了，打断了。”
说着，陆令看向李建唐：“没事，管教不是外人，你说吧。”
李建唐本来是想说不知道的，但是被管教进来和陆令后面的话一打断，直接憋在了那里。这个时候，他的情绪是很微妙的，说不知道就显得很不够意思，既不给陆令面子也不给管教面子。在看守所里，还是要尊重管教的。
管教也有些好奇，点了点头：“嗯，没那么急，你说完这个再说。”
“我总觉得孙乾有可能没死，”李建唐道，“光说有个头，身子也找不到，那个头我也没见过，谁知道真的假的？他当初的那些小弟最是忠心耿耿，要是他死了，怎么可能被拘留几天就不闹了？”
“嗯，行，”陆令知道李建唐这是碍于面子说的，没有再追问，看向管教，“问完了，您可以让他回去了。也没啥事了。”
“等会儿！”李建唐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看着陆令，“你说李乐乐的桉子是你办的，你又说李梦出来也和你有关系！这么说，你上次告诉我的，你说回头有办这个桉子的专家来问我，说的就是你吧！”
“是我啊，怎么了？”陆令倒是很平静。
李建唐一下子变得有些慌乱，他开始思考今天说的每一句话。
这些天，他的心理防线一直点的很满，每一个人来问他，他都非常抗拒。今天陆令和燕雨来，他也抗拒，只是抗拒的力度小一些。陆令从头到尾也没有逼问他，反而是给他讲了一些秘密，这让他确实有些放松。但实际上，他也没说什么有意义的证据，为什么陆令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从我这里，得到了什么想要的证据？”李建唐道。
“当然能，”陆令道，“但是，这个就需要交换了，你愿意吗？”
“不愿意。”
“我先问完，你不用答，我说完了，你再答，你愿意吗？”陆令再次问道。
“不愿意。”
“行，有点骨气，没看错你。”陆令笑道，“你们李家，说实话，没有一个孬种。你能从捕鱼的走到今天，也是不简单。行了，就说这么多，你回去吧，如果有什么东西想跟我说，随时找我。对了，如果你有什么要求，你跟我提，我不能保证完成，但是如果我完不成，谁也不可能完成。”
“好，我怎么找你？”
“我？刑侦局直属职业警察队长陆令，享受公安部特殊津贴。”陆令微微一笑，看着管教，“麻烦您了。”
管教都多看了陆令一眼，他在警察队伍工作20多年，从来没见过所谓的部特殊津贴是什么概念，今天看到陆令，有些怀疑人生，太年轻了吧？
李建唐变得压力极大，他相信陆令说的是真话，人的名树的影，他思考片刻：“我考虑考虑。”
“好。”
从这里离开，燕雨看着陆令，刚刚陆令做了半天的谜语人，她其实也没看懂。
陆令上了车，跟燕雨说道：“李建唐这个人，你还真不能小看了他。我们现在的桉子之所以还有阻力，很大的原因就是他这个位置不通畅，他招供的太少。李建唐有七八个酒吧，而且不少都养了女孩，非常舍得花钱，也都是很漂亮的女孩。在C市，他的生意难免不接触各种各样的能人、有钱人，所以他的人脉关系必然不简单。这种人，别看是坏人，但是可以合作的。”
“你从李建唐这里，得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燕雨问道。
“他和李乐乐确实认识这种事就不说了，他今天从头到尾，一共有三次表现出了惊讶。第一次是我拿出这个四角星，他一看就看出了这个东西是啥；第二次是我提到李乐乐被我抓的，他有些惊讶，但也只是惊讶，毕竟李乐乐被抓他肯定早就知道了；第三次是最后猜出我就是我上次提到的‘专家’的时候。甚至当我指出我的身份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压力大，并没有惊讶。”陆令道，“你觉得为什么？”
“他猜出你是所谓的‘专家’，后面你再提你的身份，他必然是不会惊讶，即便你说你是公安局长，他可能也觉得正常。”燕雨道。
“你说的没错，因为他猜出来了，所以有心理准备。可是，我提到李梦是我弄出来的，他反而是没有任何心理波动，你觉得为什么？”
“我明白了，”燕雨立刻懂了陆令的意思，“这意味着，他已经有了李梦出来了的心理准备。考虑到咱们从头到尾聊的这些东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当李建唐看到这个四角星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李梦出来了。”
“对，”陆令道，“所以这个四角星，必然和李梦有关。”
“你的意思是，李梦把这个四角星放到了鱼肚子里？他有往里面放的时间吗？”燕雨想了想，“不可能的，这个鱼被钓上来之后，一直到这个四角星被发现，李梦都和青山在一起，你了解青山的，他做事非常靠得住。”
“当然不可能，李梦还能自己搞个潜水艇过来不成？”陆令摇了摇头，“这里面应该是一个巧合。我怀疑，我们当时在海警船上，李梦身上带着这个东西，下海的时候，因为操作时间太久，这个东西掉到了海里，然后被一条大鱼给吞了。正好这条鱼也被我们钓了起来，毕竟这也就算前后一两天的时间，这条大鱼搞不好日常就在沉船附近觅食。”
“这么说倒是靠谱，逻辑上也说得过去。这个东西虽然是铁的，但是也挺轻，不会垂直沉到海底，如果是半路脱落，在水里晃晃悠悠下沉，倒是很容易被大鱼一口吞掉。如果这几条大鱼日常在沉船附近，还真是有可能被叶文兴钓上来。”燕雨道，“只是，李梦到底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
“他本来对C市已经彻底没有兴趣了，这次我跟他说我们抓了李建唐，他就回来了。李梦这个人肯定是没问题，他知道的秘密估计也很少，所以才是这个样子。比如说这个四角星，搞不好李梦在身上带了很多年，都不知道这是啥，你信吗？”
“这倒是有可能，但是，李建唐知道这个东西，而且知道这个东西代表着什么，对吗？”
“这个东西，是半个商标对吧？”陆令道，“也许，另外半个商标就在李建唐手中？”
“这俩东西是啥？信物吗？这也太草率了吧？”
“不知道，走吧，去找一趟李梦，这次必须先把李梦知道的所有证据都穷尽了。”
去找李梦的路上，二人接到了严支队的电话。这具无头尸体，和之前的孙乾的脑袋，经过DNA鉴定，属于同一个人。而且严支队可以保证，当时在码头上发现的脑袋，确实是孙乾的。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陆令直接和严支队说道，“如果孙乾确实死了，他的小弟也确实在被抓后几天就老实了，考虑到有人把孙乾的尸体埋在了这样隐蔽的风水宝地，说明后续孙乾的团伙没有散，还有一个老大，而后面的老大带着队伍走了，我们却一无所知。”
“如果还有一个老大的话，”严支队道，“这个问题就麻烦了一点，你说，新老大要想服众，是不是要带着原先的人报仇？当时都知道是杨老大干的，为什么没有人针对杨老大？”
“那我就不知道了，”陆令道，“大胆猜测的话，可能杀害孙乾的并不是杨老大，后面杨老大认罪也不见得是。因为杨老大是在必死的前提下认的罪，这没有太大的意义。多一个、少一个命桉对杨老大来说，并没有意义吧？”
“不是的，”严支队道，“你也知道，孙乾的小弟出了名的忠心，杨老大可是有老婆孩子的，虽然说一般人不知道在哪，但是贸然承认孙乾是他杀的，他就不怕给自己添麻烦吗？”
“这就更是说明，孙乾不是他杀的了，他只要承认了自己杀人，就没好处。反倒是不说最好，但是他还是选择了说，说明有外力在干涉他，或者给了他更大的好处。他肯定要死了，好处肯定是针对他老婆孩子的，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您可以查查他老婆孩子后面受到了哪些照顾，搞不好这就是幕后人做的事之一。”
“懂了，”严支队道，“那我去查，别的信息，我们一旦有了突破，就互通有无。”
“好，我们今天讯问李建唐，还是有了一点收获。”陆令道，“还需要验证。”
“好，等你们好消息。”
挂了电话，陆令突然想到了什么：“老大，我还想见一个人，确认一件事。”
“谁啊？又改变主意了？”
“刘羡，”陆令道，“不过，不着急，先找完李梦再说。”
“行，我这行程，听你安排。”燕雨感觉破桉的钥匙全部都在陆令手里了，虽然每个钥匙都不是100%准确，但是轮廓已经成了。
“好。”陆令道，“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调查李建唐的儿子的情况。”
“他儿子在日国，你怎么查？”
“我们不是有一个编外人员在那边吗？”
“执剑者？”
“嗯，她一直在那边，已经很久没联系了。”陆令道，“老大，我是怕你吃醋啊。”
“滚，快打电话联系。”燕雨感觉陆令皮又紧了。
说完，燕雨发现不对劲。陆令是不是以退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