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我道人小腹处一个碗口大小的豁口,属于他的气机竭力想要穿透那无形的膜来到伤口,可终究还是无功而返。
汹涌气机缓缓溃散,那是属于那位借剑之人的气机,当今天下剑道有魁首之称的向祖,要是单凭借剑意神韵,也差这位大前辈不知道多少。
剑意刚猛,无坚不摧,无邪不破,本源之道魔焰熊熊的唯我道人,被这破除邪祟的一剑洞穿丹田。
那是一切功法的命脉所在海底轮。
而且丹田又有气海存在,气海随着丹田破裂,一同被破,金丹外显,可见其上裂痕密布。
然而即便如此,唯我道人却没有什么激烈表现,虽然脸上汗珠滚落,那是他已经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的表现。
但他很平静,他与李富贵对视,轻声道:“我来之前就知道我会死在这里,根本就没有活着回去的机会,这是一位前辈说的,最初我还不信,虽然那位前辈贵为洞真道人,能够知晓过去未来,但是我觉得我自己洞虚境大圆满的实力,就算你们有两位洞虚境初期道人,外加两头有半个洞虚境修士实力的奇珍异兽,也不够,现在想想,天道煌煌,还真没有谁能躲过他的安排。”
“这一次,你杀我,或者说借了那位前辈之手杀我,于我来说其实也还不错,既顺应了天道,又给我留下说几句临终话的机会。老头子一生无儿无女,也没有半个徒弟,或许是因为老朽实在是太过于高傲,自命清高,所以不屑收其他人为徒,所以老朽有一件事要摆脱给你,只希望我死之后,你能给老头子收个尸。”
李富贵缓缓行了稽首礼,道:“恭送前辈。”
唯我道人仰天大笑,重回年少模样的白净脸庞又开始衰老,沟壑分明,眼泪淌淌而下。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修仙修道,最后不过都还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难,难,难!”
他头顶上出现一柄十丈长的巨剑,金光熠熠。
“天要我死,我,不得不死!”
巨剑轰然砸下。
并没有撞击他的身体,而是直接穿了过去,就好像他的躯体不存在一般。
但,巨剑穿体的那一刹那,唯我道人身上气运如同被黑洞吞噬一般,消耗殆尽。
这一次,是真正的气运虚无,唯我道人保持着大笑姿态,自在离世。
这一剑,是他的兵解之剑。
被天道吞去的气运,分出将近五成,从虚空中缓缓渗出。
在李富贵身边,一点一点的气运汇成丝带,从他身上各处钻进去。
紫气东来两万五千里,这一刻,似乎又多了那么一点?
那,要是这磅礴紫气显露形体,真正有了紫气东来三万里的声势,他是不是能够一步跨过天险,直入圣人?
这,李富贵不得而知。
他只是对着前一刻还生死相向的唯我道人身体,环臂身前,弯腰头颅深深埋入臂弯之中。
“前辈一路走好!”
独尊宫,四星门派中位列前三甲的门派势力。
千古之前,由血魔老祖以一双拳头直接在混乱不堪的中部州上打出来了一个独尊宫。
只是后来那一场旷古大战,正派修士与魔道修士相看两厌,最终不惜大举交战。
血魔老祖遭到数位略逊色于自己的正派修士围攻,最终本源耗尽而亡。
自那以后,独尊宫每况愈下,一路从五星门派中塔尖存在跌落至四星门派中较强势的一尊。
不过,因为血魔老祖留下来的传承,诸如功法,大道,福地等等,使得独尊宫就算没了那血魔老祖,依旧是中部州上少有人敢小觑的势力。
而此时,落日时分,那被削平了顶尖的高大山岳,一条坦坦大道一路从山顶巨大宫殿群落直直插到山脚。
青衫少年一步一个台阶,缓步走向那宫殿群落。
抬眼望去,宫殿在缥缈云雾中若隐若现,要不是事先得知这就是那凶名在外的独尊宫,恐怕要以为是哪处仙境。
与他一同上山的只有白玉袍甲的甲贞,甲贞还是腰间挂着死狱刀,身后背负迄今为止只出鞘一次的白玉柄。
李富贵身上则背了一个硕大的包裹。
长条形状,仔细辨别棱角,似乎可以大致猜到这是什么。
应该是一口棺材。
这条通天大道上行人并不只有李富贵一个,作为实力强大的门派,上山求道,上山寻求机缘的人不在少数。
但是他们又没有当着人家独尊宫的面一路飞上去的资格,所以只能踏实向上走。
李富贵的怪异模样被周围的人收入眼中,但没有人多管闲事。
这里是独尊宫,在这里闹事,嫌命长还是嫌命大?
所以这一路无言走上去,平静。
李富贵借着这沉默仔细记下了自己每一步的轨迹,这是他自从上一次悟道之后遗留下来的。
那一次悟到的,是“生活”“平常”这种道理。
所以虽然只是简单走路,也是有大道在其中,李富贵不放过任何一点增强自己实力的机会。
毕竟,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不过百年而已。
当他最后抬脚走完这万丈高仞的台阶,他怔了怔神,随后摇头恢复清明,看见千丈有余的巨大平台,台子由青色山石搭建,而且环绕着一种特殊气息,应该是布置了阵法。
“甲贞。”他轻轻喊了一声。
身旁白玉袍甲骤然冲天升起,死狱刀出鞘半寸,森幽领域开始扩张。
几乎与此同时,独尊宫中某处传来同样磅礴气机。
“何方道友纡尊降贵亲临鄙宗,有失远迎,还请海涵。”
气机的主人声音洪亮,驱散了那寒意。
甲贞压回出鞘半寸的死狱刀,重新落在李富贵右后三步距离。
李富贵解开身前包裹所打的结,将这包裹放到地上,轻轻地,但还是发出细微声响。
他向前一步,抱手身前,道:“悬空山李富贵,多有叨扰,请见谅。”
“轰!”
数道气机瞬间爆发,从四面八方冲袭过来,沿途青色石板放出淡淡光芒,然后一片接着一片,构成一座巨大阵图。
“诸位前辈,晚辈此次前来,不是来与你们讨教的,是受唯我前辈之托,将其尸身带来。”
一道人影在他身前汇聚,是一个中年儒生模样的白衫男子。
那人眉眼狭长,鼻梁高挺,眉心之间是一道血红的纹路。
李富贵直接出声问道:“独尊宫血魔道人?”
“正是鄙人。”他行书生礼,“鄙宗唯我道人出手截杀,给道友添麻烦了,如今果报以结,道友送回尸身,鄙宗感激。”
李富贵掀去那一层布,是一口黑漆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