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朱由检不知道护龙卫是自己老哥的亲卫,实在是在这个时候,朱由检根本不知道能够依靠谁。
总不能依靠自己的皇嫂张嫣吧?
先不说自己作为藩王跟皇后有过多来往,民间会说什么,朝堂之上又会说什么。
光说皇后那里,朱由检就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面对。
就在车马即将返回京师的同时,一个背上插着辽东旗帜,骑着一匹战马的斥候,自东北向疾驰而来。
而和他擦身而过的,是无数民夫军士运输的军资粮饷。
“踏!”
“踏!”
“踏!”
战马疾驰的马蹄声,让朱由检陡然之间紧张了起来。
蒙古人自山林当中杀出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战马疾驰,马蹄阵阵。
下意识的,朱由检没有去等刘宗敏和张三的回复,就伸手拨开了车帘。
魏忠贤已然拦下了那个身着辽东军服饰的骑兵,看样子是在询问什么。
朱由检松了一口气,至少在皇城脚下,魏忠贤哪怕是有什么不臣之举,他想必也是不敢直接暴露出来的吧。
现在自己的安全全部维系在身边的护龙卫们身上,朱由检眼带诚恳,看向了没有直接回答他的刘宗敏和张三。
刘宗敏和张三稍稍互换了一个眼神。
心中升起了几分对天启帝的惊叹来。
在天启帝留下任务,让二队注意分兵照看朱由检安危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一句话。
“若信王真的遭遇了难题挫折,又恰巧被你们所救,恐怕信王就会想要招揽你们当他的亲卫。
护龙卫固然不是什么来去自由的慈善机构,但若是信王招揽,你们大可投效,只要你们觉得,投效信王,能比在朕手下办事更好。
朕,不会拦你们。”
念叨着天启帝有先知之能,想着朱由检之前那糟糕的操作,刘宗敏皱起了眉。
和山匪出身,被天启帝御赐绰号“法外狂徒”的张三不同。
刘宗敏是实实在在受难者,虽然说他受难的时间,是在万历晚年,可这也并不代表着刘宗敏对于这个时代,对于这个朝堂,没有憎恨。
面对魏忠贤之时的悍然出手,就是刘宗敏的发泄。
只不过是发泄失败反被抽罢了。
即便到了朱由校登基之后,刘宗敏就已经踏入了学艺的阶段,日子过得比之前稍稍好些了。
可是刘宗敏也期待改天换日,让这个黑暗无道的大明重见一抹希望。
大明的军队,败了。
看似无坚不摧,无可匹敌的军队,多次落败。
刘宗敏更是从自己师傅的口中,得知了大明为何会惨败的“缘由”。
那就是决策层的帝王和朝堂,烂到根子里了。
一旦有英明的帝王出现,大明没准还有生机。
心中怀揣着这个思虑,刘宗敏被征召到了顺天府,入了京,见到了天启帝。
更是被天启帝安排入了护龙卫。
一段时间的功课训练之后,刘宗敏心中升起了希望。
也在心中告诉了自己,错的是万历帝,是那些只为了自己私利蝇营狗苟的官绅豪强。
天启帝,是坚定的改革派,是坚定的为民做主之人。
刘宗敏也不是没想过天启帝的仁慈,宽容,知人善用,或许都是装的,可是刘宗敏却愿意期待,至少,能有一个奔头。
而此时的信王朱由检发来的邀请,更是认证了天启帝的英明。
有那样一个英明之主在,刘宗敏又岂能轻易的被朱由检说动,去改换门庭。
张三更不用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君。
这一类评书这一类小说故事,字里行间透露的都是忠肝义胆。
而山匪出身的张三,恰好就是侠义之人。
“我们,谢过信王殿下的厚爱,但是还容我等拒绝信王殿下的招揽。”
“护龙卫,乃是陛下私兵,乃是陛下家奴,岂可为殿下所用!”
和平日里在军中大大咧咧不同,面对朱由检这个小王爷的时候,刘宗敏还是发挥了几分跟过宿将的水平的。
一番话说得,可以说一句滴水不漏。
听着刘宗敏的话,朱由检双眉一挑。
原本的朱由检就是一个极端的性格,要不然也干不出来觉得自己老哥做错了,就背着自己老哥和朝廷重臣勾勾搭搭,甚至想着改天换日的事儿来。
就更别提原本历史上崇祯走上最后末日之时,选择亲手干掉自己后妃后代的事情了。
此时被刘宗敏这么一呛一拒绝,朱由检的性子又上来了。
“刘百户!你这是何意?护龙卫护龙卫,护的就是天家子弟!你是皇兄的家奴,莫非就不是孤的家奴了吗?”
“孤如今是监国王爷,一旦皇兄作战失利,孤就要挑起大明的旗帜,担起大明的重担!”
“孤年不过十五,就敢上阵杀敌,甚至还敢手刃蒙古人!”
“孤,莫非不配让你们护龙卫追随吗?”
“更何况孤的意思,本就只是让你们在皇兄归来之前,充当孤的侍卫,能够让孤稍稍安心一些,就连这样,你们也觉得是孤的不对吗?”
朱由检的质问,让刘宗敏忍不住想笑。
少年的执拗和怯懦,同时出现在了朱由检的身上,却又一点都不违和。
皇兄作战失利,他就要担起大明的重担。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直指天启帝战死沙场,可偏生这个小王爷,又不敢直接说出口。
最终就来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话语。
更别提年不过十五就敢上阵杀敌这一点了,先不提天启帝比起信王也就没大多少,单论天启帝的那一身武艺,就足够让天启帝在堂堂正正的战阵之上立于不败之地。
此去辽东,面对重步弓兵为主力的建奴,天启帝可以说有先天上的优势,此去定当斩将夺旗建功立业。
而小王爷呢?被忽悠着出了城,一意孤行被蒙古人包了饺子,打了个全军覆没仅以身免,如今还能够端腔作势的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论的上一句大言不惭了!
可刘宗敏很清楚,上下尊卑还是要讲的,反正信王这个性子也不可能拿刀砍了自己。
他想说,就让他说呗。
反正自己也不会掉了一块肉。
朱由检看着刘宗敏不说话,脾气更大了。
同时,胆子似乎也变大了几分。
毕竟没有人反驳他。
反倒让偏激的朱由检,更偏激了起来。
朱由检戟指刘宗敏朗声道:“刘百户?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孤跟你说个老实话吧!皇兄也是初上战阵,谁知道皇兄会打多久?没准现在都还没有和建奴打过一仗呢!你一身好武艺都在西苑,岂不是浪费了?何况皇兄给你们安排的任务也是暗中护孤周全,为何就不愿意直接追随孤?”
“孤,莫非比皇兄真的要差了太多吗?”
朱由检话音刚落,马车外就响起了魏忠贤那阴柔的声音。
魏忠贤似乎被什么事情惊骇到了,都没有去压低声音,反而是爆吼了出来。
“什么?你说陛下已经几次击败了老奴酋?将老奴酋撵回了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