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个男人的话,孙应元似笑非笑,身后的护龙卫和京营战士,也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经略府大堂。
孙应元看着脸上带着潮红,怀里抱着美人,色厉内荏的高第,看着这大堂里满座的高第宾客,不由轻轻抚掌而笑。
“我等来自京师的苦哈哈,可从未想过辽东,居然还有如此酒肉,如此歌舞升平的日子。”
“建奴环伺,近在锦州,袁兵备文人守孤城,高经略武将宴宾客。”
“好得很,真的是好得很呐!”
孙应元的确是气到了,原本虽然天启帝定下了计划,要拿下高第,可是在孙应元等京营出来的将官眼中,高第也算是个可怜人。
毕竟好好的一地总兵,兵部尚书,被调到了苦寒之地,而且建奴虎视眈眈的辽东当经略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被天启帝当做了杀鸡儆猴立威的工具人。
这多少有点让久居京营,不明真相的孙应元等京营的人觉得高第是个可怜人。
可到了今天,真的对上了高第的时候,孙应元才明白过来,为何天启帝要将高第调来辽东。
这是给高第的一个机会,也同样是给高第的一个试炼。
天启帝何许人也?人在京城坐,却能料知天下事,不仅仅能够从京营数万人的名册中,选出了自己,黄得功,更是布了一张天下人都没有看破的大网!
放在之前,谁能知道,魏忠贤居然是天启帝的傀儡?
只是这面前酒池肉林的高第,没有理解到天启帝的用心良苦,辜负了天启帝的一番好意,这才让天启帝对魏忠贤失望,对他高第失望。
从而选定,将高第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双目微眯,孙应元打量着这大堂中的宾客,嘴角不由挑了起来。
“高经略真是国之栋梁,二百里外的袁兵备,随时面对建奴倾国而起的大军,而这天下第一雄关的山海关中,高经略居然在宴请建奴!”
“当真是好得很!”
虽说孙应元一直都在京营中呆着,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可是孙应元却也在京师见过建奴,知道建奴的一些特征。
这辽东经略府中,高第宴请的宾客中,赫然就有着带有浓烈女真人特色的几个宾客上座。
而他们的怀中,无一不抱着衣衫不整的汉人女子!
难怪天启帝说了,辽东经略府的这些士兵,尽可杀之!
如此为虎作伥,不杀,留着干啥?留着干饭浪费大明的粮草?
孙应元冷哼一声,走到了高第的面前,俯下身子:“末将孙应元,乃是天子亲军京营一小将,还未曾得到天子敕封。”
“不过看来,我的功名基业,全靠高经略你了!”
也就是孙应元的这一声冷笑,让高第变得疯狂了起来。
眼见着喊了这么久,自己的属下都没有人进来,高第当然能够想到,自己的手下此时,大概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天子亲临山海关,这一点高第是不可能相信的,毕竟他可是阉党的一员,是魏忠贤的亲信,如果天子亲征,魏忠贤怎么可能不通过阉党的渠道,来为自己通风报信?
若是说魏忠贤抛弃了他高第,这一点打死高第,高第也不会去相信。
为什么?
因为高第,是魏忠贤门下唯一一个手中有兵权,而且在大明的军队系统中,占据高位的人!
这般的地位放在这,高第又怎么会去想魏忠贤会放弃了他?
“哎哟!”
“大人,疼!”
眼看着孙应元带来的丘八已经把手中的火器对准了那一个个宾客,高第恶向胆边生,一把将怀中小娘推向了那冷笑着的孙应元,同时一个侧身,往后一窜,手就往经略府大堂中的兵器架上摸了过去。
高第清楚,大明讲规矩,讲礼法。
更讲上下尊卑!
如今这帮自称是京师京营的丘八闯进来,第一件事是稳定经略府的局面,而不是杀人抢劫,就说明了这帮人是讲规矩的,没准还真是大明的正规军队。
只是朝廷中派来的这帮人不知道分寸,直接就拿自己开刀了,却不知道,如果失了自己这个辽东经略,那么努尔哈赤的大军,可就不是只打一个宁远城了!
所以在高第想来,自己只要能够拿下面前这个孙应元,亦或者杀出经略府大堂这个已经被孙应元带着的人占领的地方。
能够见到这支军队的主官,那么没准一切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毕竟自己可是天子任命接替孙承宗的辽东经略,更带着一万亲信大军!
加上身为阉党,久在外地戍边,颇有余财,足够自己供起辽东孙承宗练的十万苦哈哈数年的军饷。
这股力量捏在手中,天下又有谁能够敢于轻易动自己?
然而令包括孙应元在内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在高第转身的那一刹那就发现了。
“砰!”
一声巨响发出,高第的大腿出现了一个血洞,整个人失去支撑倒在了地上,哀嚎了起来。
眼中,还带着不敢置信。
孙应元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麟一。
这么近的距离,麟一怎么敢直接开铳的?
虽然说当初在西苑校场之上,孙应元也见证过天启铳子弹那极强的穿透性,可是当初西苑校场打靶打的草人陶罐,可都是直接炸开。
孙应元哪能想到,这一铳过后,子弹居然直接击穿了高第的大腿,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却没有让高第的腿炸裂!
加上火器的精准度,一直都是大明军人眼中的谜,即便是军中的火器手手中,那些旧式火器在近距离都不一定能够说得上百发百中。
这新式火器威力更大,后冲之力也更大,这麟一在这里就开了铳,难道不担心直接失了准头,把高第击杀在这?
高第虽然天启帝没说一定要活的,可是孙应元也好,麟一也罢,都知道,一个活着的高第,更方便天启帝用来立威!
麟一瞟了一眼孙应元,面具下的嘴角挑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大咧咧走上前,一脚踩在了高第的伤口上。
“高经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以为见到了我们的上官,你没准还能有一条活路。”
“放心,我们的上官,你是能见到的。”
“你是死是活,自然也是我们的上官决定。”
“所以呢,在此之前,你好好的在这呆着,不要多说,不要多做。”
“兄弟我呢,以前是在江湖里摸爬滚打,见惯了生死厮杀的人,可是这也给兄弟我留下了一个坏毛病。”
“那就是容易激动,一激动,就容易手抖。”
“这次只是打中了你的大腿,下次,可就不一定打中哪条腿了。”
“听~明~白~了~么?”
伴随着麟一拉长的声音,麟一踩着高第伤口的脚,也用力碾了几下。
剧痛从大腿上传来,高第忍着痛,连连说道:“我懂了,我知道了!还请兄弟,高抬贵脚!”
“我好歹是大明的辽东经略,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
麟一坏笑着俯下身子,拍了拍高第肉嘟嘟的脸颊,转头看向孙应元说道:“孙将军,你还是书卷气太重了点,陛下没说错,有些事儿,还是得咱们护龙卫这帮兄弟干,才能够得心应手!”
说完这句话,麟一看着那几个和自己一样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护龙卫招了招手道:“麟哥几个,给这些宾客里边的女真大爷带去一边,好好伺候一下,看看能不能给陛下带来一点好料子。”
“毕竟袁兵备那边,据说抓谍字暗探挺凶的,没准那边没啥新消息。”
“咱们能多弄点料子出来,陛下那边也能高兴一点不是?”
“至于麟六你们几个,今儿晚上就受点累,占几个高点,如果有人驰援经略府,那就先杀了他们马,再跟他们讲道理,让他们等消息。”
“道理讲不通,那就直接杀人,杀几个上官,道理自然也就讲得通了。”
“反正高第在咱们手上,你们说,是也不是?”
虽然麟一的语气,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哥一般的和煦,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
可是孙应元只觉得自己浑身不寒而栗。
只觉得自己眼前,有着一股滔天的血浪,冲击而来。
麟一听着年级也不大,可是为什么,能够如此淡然的说出如此残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