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草民……不……贱民愿意说!还请吾皇开恩!饶过我等!”
没等常木实说话,一个操着沙哑嗓门的男人,从那些匠人们中,跪在地上迅速的,爬到了朱由校身边。
看着来人那黝黑的肤色,健硕的肌肉,以及他手臂上的老茧和伤疤,朱由校轻轻的挑了挑眉,分析了起来。
就如同朱由校看赵二狗子一般,须臾间,就能判断,赵二狗子是个石匠一样,穿越前曾经是华国兵王的朱由校,有着一套看人体肌肉群的分部,判断这个人从事行业的本事!
而在1625年的这个时代,特别是现在酷暑刚过的时间里,这些匠人们单薄的衣物,根本无法阻拦朱由校锐利的双眼!
从这人的身体肌肉组成判断,这人倒像是个铁匠!
他的手臂肌肉,腰部肌肉,以及大腿的肌肉,都极为结实!
一个铁匠,特别是一个技术过关的好铁匠,在他工作的时候,整个身体的肌肉群,都会运动。
腿、胯、腰、带动手臂的敲击,往往是力道最足的!
这人连滚带爬的到了自己面前,朱由校不由轻轻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工匠们。
那些工匠们,依旧在瑟瑟发抖,甚至在这个人冲出来的那一刹那,还有好几个工匠眼中,出现了各色神色。
有人眼中出现了杀意,有人眼中出现了疑惑,更有人眼中出现了讶异!
但是朱由校很清楚,这个人既然敢为天下先,到自己的面前,这个人,就是有着极为强大的勇气的!
先不说,他这么贸贸然冲出来,朱由校会不会杀这个人。
就说朱由校明白的,自己一出手就干废了刺客的前提,自己身边有着魏忠贤以及一群侍卫的虎视眈眈下,这个人,不可能是刺客!
他抱着勇气到了自己面前,那么自己,就可以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至于什么冒犯天颜之类的,身为21世纪人的朱由校,从没那些情节,甚至于这些匠户动不动就跪的行为,也让朱由校有点不爽。
自从宋朝以后,跪拜,就已经成了礼数。
而这个礼数,更是被文人们写进了他们的骨子里,反正他们要跪的,也就是皇帝、上官、老师罢了,而且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跪,什么时候,又可以免跪。
不像普通平民,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不管做什么,就选择跪!
朱由校现在还没有彻底将整个大明帝国的权利握紧,甚至如今的朱由校,除了一个天子之名外,手头能用的力量,不过堪堪一个魏忠贤罢了!
这老魏太监,还被文人墨客喷的就好像是茅坑里的大石头,又臭又硬!
底层百姓的心中,自己和魏忠贤到底是什么模样,朱由校不用想也能知道!
这个铁匠既然敢于顶着天启皇帝,加魏忠贤的双重恶名威慑,挺身而出,朱由校很愿意,听听他的说法。
更何况,这人如果真是一个铁匠,那可恰好,可以为朱由校去锻造枪管膛线了!
“抬头平身,好好答话。”
“告诉朕,你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伴随着朱由校这如同春风细雨般的语气,疑似铁匠的汉子低着头,站起了身来。
“草民……草民……草民名唤庄牛儿,京师人士,祖业铁匠……是匠籍!”
哦?果然猜对了!
朱由校在心里满意的给自己这一套总结的鉴人本事,打了个高分!
感谢大明朝,现在的这个时代,很多百姓饭都吃不饱,又怎么可能像是21世纪一般,还有专门的时间,去进行增肌运动,去健身呢?!
所以朱由校这招,以对人体肌肉构造的了解,来判定一个人的职业,前世没少出篓子,可是今生这两次运用,都得到了不错的回馈。
朱由校觉得,可以好好的加深下去。
点了点头,朱由校看着面前的庄牛儿,面带微笑的将常木实带到了庄牛儿身边。
“庄牛儿,朕问你,近日,是否有人,向你们这些匠人,提及过关于朝政之事?”
“刺客何人,与尔等,是何关系?”
庄牛儿既然挺身而出,就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比起那些被君子们忽悠的同行事后的报复,庄牛儿还是更为担忧自己的妻儿家小。
皇帝说的清楚,如果今日之事,不全盘托出的话,那么死的,可就是九族!
自己一家身死无所谓,九族的话,庄牛儿就无法接受了!
“启禀陛下,刺客名为赵二狗子,如陛下所言,他是一名石匠!平日里为人老实本分,本次奉诏入宫,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
“所以陛下,赵二狗子行刺一事,真的与我等工匠无关啊!”
“至于陛下所问,近日是否有人,向我等工匠透露朝政之事,陛下,那可就太多了!”
“最近这段时间,市井议论纷纷的,可都是朝事政事天下事!”
“辽东的战事也好,还是上月魏公公下令禁毁东林书院也罢!”
“整个京师,上到百官!下到乞儿!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庄牛儿虽然是个铁匠,但是急智也还是有的。
朱由校这番和颜悦色之下,给了庄牛儿一个试图蒙混过关的机会。
庄牛儿毕竟年轻,不像常老头一样,见多了生死,见多了喜怒无常。
朱由校放下了架子,跟他好好的交流,反而让庄牛儿觉得,这所谓天子,也只是个普通人。
既然是个普通人,那么是不是可以在真话中掺和一些假话,既可以满足这个小皇帝的好奇心,也能让自己一家,可以避免被那些同行找茬侮辱呢?
然而下一秒,庄牛儿,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站在庄牛儿身边的常木实,脸色在庄牛儿这句话,刚说完的那一瞬间,变得瞬间惨白,再无一丝血色。
只见朱由校眼中的善意,在庄牛儿话说完的那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轻轻的挥了挥手,朱由校道:“欺君,该当何罪?”
欺君!该当何罪?!
听到朱由校的这句话,庄牛儿脑中那一丝庆幸,那一丝小机灵,都被彻底打碎了!
即便庄牛儿只是普普通通一个铁匠,他也不会不知道,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
“啪嗒!”
庄牛儿直接五体投地,跪在了地上,疯狂的磕起了头,大喊着:“陛下恕罪!”
“草民!真的不知道啊!草民只是听着那些谦谦君子们,在坊间传着陛下还有魏公公的重重流言!”
“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打铁的,又有老有小,那些谦谦君子想要举事,也不可能找到草民头上啊!”
朱由校眼中流露出一丝玩味,天子的权威,还是有用的,自己虽然和声悦色之下,让庄牛儿这种匠户,放下了心防。
可是随即而出的雷霆手段,就足以让庄牛儿说出事实!
谦谦君子?这不就是那些文人自诩的么?
举事?莫非这帮文人,已经有了反心?
尽管庄牛儿语焉不详,朱由校却也知道,那帮文人的马脚,不会露的这么明显。
不过朱由校要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清洗的理由罢了!
朱由校双眼一眯,对身后的魏忠贤低声道:“九千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