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有两面性。
即使同一件事,由同一个人做,也许他也是出于两种不同的目的。
……
三百年前,巫家。
“寄存钥匙的时间到了。”
在这寒冷的大殿上,一道冷漠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声音淡漠的有些不近人情了。
听着这声音,我小小年纪便已经明白了一件事——巫家是活在牢笼里的家族。
那是名为使命感的牢笼。
这个牢笼在逼使着每一个巫家人不计代价的自我牺牲,即使是巫家里尚且年幼的孩童也逃不过。对于渴望家庭的孩童来说,活在巫家大概是一种悲哀。
我四处看了看,周遭的孩子都和我大致相同,下巴上有着小小的触须,这是源自于遗传,祖上有着扭曲修士,导致后代的体貌也受到了影响。
不过有一个孩子是特殊的,他是纯人类。
大概是巫家主族。
我是这样想的。
……
我们很快就被送到了永禁岛里。
可惜的是这里并没有人接应我们,而且我注意到甚至有人在无意中打压着我们,难道我们得罪了这里的高层吗?
来不及多想,我们便被赶到了垃圾场。
在巫家里,那里虽然冰冷且不近人情。但是我们这些孩子好歹在那里也算是锦衣玉食,哪里遭受过这种苦难。
“我没有触须,就由我来照顾大家吧!”那个主家的小孩站了出来。
真是傻子啊。
我心里感慨着。
他将我们受到的打压误解成了我们有着触须,虽然这确实是一部分原因,但是我们未曾修炼过,只要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我们的触须就会消失。
我们只是受到了这里大人物的打压而已。
这么蠢的家伙也会成为主族吗?
不过这一股子自我牺牲的味道倒像是巫家的传统。
又是一个被牢笼束缚的人。
我默默的在人群后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还有……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羡慕和崇拜。
……
“我就知道,明是最厉害的!”
“那当然,我没有触须嘛。食物什么的,一伸手就有了。”
我看着明咬紧牙关忍痛的样子,有些说不出话。
大概是因为我是这里年龄最小的人,所以大家颇为照顾我。
默默的接过他用尊严和身体换取来的食物,我只顾着埋头进食,不敢去看他。
我这次看到了那名为使命感的牢笼。
但那真的是牢笼吗?
享受着明给我带来的食物,我只知道我在这片牢笼的庇护下,活得无比滋润。
我大概明白了,这世界上总要有人被使命感所召唤,他们生来就要庇护所有人。
我看着明,躲在这样的人背后,有些难以言明的安全感。
说实话,我确实有一点羡慕他,如果我生下来也没有触须,是不是也敢向他一样站起来庇佑所有人呢?
我不确定。
但我有些理解巫家了。
谁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呢?
我继续啃食着食物,看着在人群中安慰大家的明,他身上散发的光辉让我难以忘记。
……
这里是木屋。
在这之前,我并非什么都没有做。我将明的牺牲告诉了每一个孩子。谷
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因为他做出的贡献必须要有人知晓。
于是我们大家偷偷的轮流去帮明,我也去了。
可是太疼了,疼的我难以忍受。那群人下手十分狠辣,很会折磨人。
于是在那之后,我每次吃着明带来的食物时,身上总是会出现幻痛,可我仅仅只挨了那一次打。也是从那以后,大家吃东西时,都只低着头不敢去看明。
也许是看到我们情绪低落,明开始不断激励着我们。
“我会找到那样一艘船的。”他笑着说。
而大家的头,垂的更低了。
我不禁感慨着,巫家的教育真是失败,他们教了我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屈服于那所谓的使命。可是在明的以身作则下,即使是那不存在的船这样的鬼话,我都愿意相信他。
于是我偶尔也会开始幻想,让明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换我来庇护明。
可是幻想终归是幻想,我不仅没有庇护明,我还把一切都搞砸了。
梦醒了,现实却是一片狼藉。
当那个男人来到垃圾场,他主动揭穿明时,明还在硬扛着;可当明看到过铁平脱下上衣,露出伤痕时,他一下子哭了出来,像是尊严和活着的价值都被人狠狠的践踏了。
这好像一下子否定了他的努力,他并没有庇护到我们,我们仍然受了伤。
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狼狈。
我心里顿时揪了一下,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我不该卖弄那些小聪明告诉其他人的。悔意和自责在我眼里打转。
这是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一个道理,有时候隐瞒也许是另一种智慧。
……
而值得庆幸的是,那个男人是个好人。
是个被牢笼束缚多年的人。
他带我们去了一个监狱——温馨的木屋。
并说着,这以后就是我们的牢笼,我们是犯人,而他是监狱长。
我高兴的笑了出来,尽管这个牢笼有些不同,但我也算有着属于自己的牢笼了。
这个夜里,我高兴得睡不着。
大概我天生要比其他人聪明一些,其他孩子没有理想、没有目标,早早的便睡去了。
可我只要一想到,我可以成为像明这样的人,我便激动的难以入眠。
“踏。”
脚步踩在木板上,发出了稚嫩的声响。
明出去了。
我悄悄起来跟在了他后面。
向屋外看去,那两人席地而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在屋里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但我知道他们两个是一类人,他们两个很投缘,李长夜也一直对明另眼相看。
我羡慕的看着他们坐在那里。
我好想坐在他们的身边,和他们一起畅谈。
好想,真的好想。
“踏。”
明起身走回木屋,我也急忙回到自己的位置,装作入睡的样子。
“咔哒。”
门被关上了,明也进来了。
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侧身睁大着眼,脑海里尽是那俩人在月辉下交谈的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焦躁的起身了,还是睡不着。此时的我忽然想到,那个男人似乎还在外面没有回来。
我悄悄走出木屋。
高兴的环顾着外面。
却只看到在那欲蛇海上飘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