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岗哨
“老师，对不起。”
地精的六轮运兵车高度相对宽敞很多。
白虹他们终于可以正常坐着了，虽然还是头要顶着车顶，总好过全程只能躺着。
车上，白虹看着恩师一直有些神情恍忽的样子，心情复杂。
高老师听到白虹的话，却是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了出来：“什么？没有、没有, 说对不起干什么，你这孩子想太多了！”
笑容有点勉强。
“那……”
白虹再一张口，高老师便摆着手，低声说了起来。
“真没事，我就是，感觉开枪挺不容易的, 打不准，我之前要是能打准，那个小东西可能会好受一点吧……”
咳咳！
说到这儿的话。
白虹确实不好说什么。
高老师的射击天赋吧, 一言难尽呀！
按理说晶能枪的射击难度已经很低了，海伦娜都打得挺准。
但高老师硬是把他那支枪里的子弹全打光了，才把河里的蓝地精给送走。
准确率，大抵可以算是四十五中三吧？
应该是中了三枪，白虹在望远镜里数着呢！
就是这三枪命中的位置，也很玄学，不是胳膊就是腿。
白虹很怀疑那蓝地精不是叫，嗖嗖落在身边近处的子弹吓死的，也是失血性休克给弄死的，总之不是子弹命中要害死掉的。
确实受苦了。
但高老师主观上绝对没有故意虐待，或者就不想杀伤故意放水的倾向。
他开枪确实是做到了军事技能训练时强调的重点的，比如瞄准了就开枪，不做迟疑，比如三点一线的瞄准方法，比如当感觉手臂力量不足以端稳枪支了，就采取卧位射击等等。
高老师子弹打得很快，而且因为晶能枪后坐力近乎于无, 也没出现照着河开枪, 子弹却飞到山上，冲着白虹脑袋飚一发的现象。
于是步枪硬生生打出了蓝星大航海时代，海上炮舰对轰，近失弹激起的水柱此起彼伏的效果。
唯一不对劲的就是被近失弹水柱洗澡的是个地精，不是一艘船……
旁观了这一幕的白虹，算是彻底相信了当年高晓背地里吐槽自己爹不敢杀鸡的事情了。
亏得高晓没有遗传亲爹的性格，要不她这医学生怕是只能转专业去读数学系了。
不过射击天赋差点就差点吧。
玩家并不要求每个人都是全才。
只要敢于战斗也就足够了。
听到白虹和高老师这边说话，于越和海伦娜也纷纷开口安慰。
于越对于枪法很有发言权：“打枪也就那么回事儿，其实打得多了谁都行，天赋根本不重要，毕竟咱们又不是去参加奥运比赛，远达不到需要拼天赋的地步，当年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同学里射击水平不过关的，一抓一大把。等到再后来毕业了，分到社区的干片儿×、户籍×的，上学时候射击成绩再好, 几年过去了再遇到当年十枪脱靶五枪，但分到了反×特×的同学, 靶场上也被虐得抬不起头。”
海伦娜很好奇：“这是为什么？长时间不开枪就忘记了吗？话说你们国家做××都不要开枪的啊？”
于越摇头：“我们国内普通社区×不是绝对不用枪, 但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需要真的开枪，射击这玩意儿，刚开始练的时候都跟你说咋瞄准，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你瞄再准，那个子弹它要不想上靶，就算飞个山头去拜访拜访无辜的麻雀，也是它说了算，你说了不算，除非你能跟专业训练的狙击手一样，眼睛一瞄，鼻子一闻，就风速、风向、湿度、气压什么乱七八糟的就都知道了，否则根本谈不上瞄准，开枪开多了，你自己就有感觉了，这枪十有八九能中，那就扣扳机！”
海伦娜露出一副好厉害，但我为什么感觉哪里不太对的表情。
白虹却是比较赞同于越的观点的。
“海伦娜你的射击天赋很好，再加上晶能枪的精度优秀，后坐力极小，所以可能感受不明显，否则为什么随着军事技术的迭代，枪支类的单兵武器，都要追求射速？”
白虹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大家都能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普通人嘛，那就把神枪手排除在外，大家都是靠“统计学”开枪的，单位时间内打出去的子弹越多，击中敌人的概率越高。
玩家中，当然也是射击方面的普通人占绝大多数。
类似白虹这种，能在射击方面，达到业余狙击手水准的，已经算是相当优秀，仅比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差一些。
但越是达到这样的水平，才越是明白，真正需要考验射击天赋，依靠天赋分出上下高低的人，是站在多么高的地方的。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高老师的情绪也明显被化解不少。
他主要还是有些不忍心，那个分配给他的蓝地精，死前遭受的精神折磨恐怕不轻。
但这其实是常态——战争中的常态。
海战中，舰船无论是运气好还是技术好，总要面临很多近失弹，船上的船员其实就在承受近似的精神折磨。
阵地上的士兵，要顶着敌人雨点般的炮弹和子弹，坚守自己的一小块防区，同样在承受近似的精神折磨。
而做为整个蓝星的尖刀队伍，白虹他们这些玩家，就是置身于战争之中的，他们会折磨敌人，也会承受敌人的折磨，一切都是必然。
光禄寺此前牵头，为白虹小队队员开展的军事技能训练中，包含的就有关于心理建设的辅导。
高老师也是有着相应心理准备的。
所以，纠结一阵，也就放下不再多想。
这也是他们在伏击完成之后，白虹顺利地在第一辆撞上“路障石”的六轮车中，找到了两个重伤昏迷的蓝地精，利用巫术和技能，为他们稳定伤势，并催眠控制之后，一切都变得有条不紊，高老师才有了空闲，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蓝地精三辆车，其中头车损毁严重，后面两辆车的车况都还不错。
检查之后，白虹决定只留下装载着晶体的一辆车。
因为两个被俘获的蓝地精状态都很差，白虹的次级复苏之匙只能说是暂时稳定一下伤情，如果后续没有其它治疗进行跟进，他们还是会伤势恶化，随之死亡。
但白虹他们必然没有条件为那两个蓝地精进行更多治疗啊！
甚至还需要利用里拉尔催眠术的效果，强行驱使两个蓝地精开车，以骗过三台谷宇航基地外围关卡的蓝地精守卫。
如此一来，开车的蓝地精就很有可能中途伤势便恶化死亡。
两辆车的话，未必可以坚持到地方。
而且白虹他们人数不多，也没有必要两辆车。
选定了车辆，接着就是把“路障石”清理掉。
石头挡住了蓝地精，一样会挡住白虹他们。
好在当初把石头搬过来，就用了好多圆木，如今也只是依样子，由于越和海伦娜把石头再挪开。
撞坏掉的车子则由要被放弃的车子拖走，然后放火焚烧。
道路畅通，白虹他们便直奔三台谷而去。
这座宇航基地位于一片丘陵环绕之中，越是靠近那里，如之前白虹等人伏击蓝地精车队的石头小矮山越多。
而在进入这片丘陵地带不久，就可以远远看到三片高于诸多小山，同时山顶平坦无比，呈“品字形”排列的大型台地。
这三座台地地貌平坦，却又是石质，表层仅有无数年间由风带来的薄薄土层。
大型植物没办法在上面生根，只有一些草、苔藓之类的植物覆盖。
而三座台地的正中心，又是一片有河流经过的肥沃谷地。
优秀的地理环境，使这里在数百年前就成为了蓝地精的着名国度。
只可惜在紫地精征服者到来之后，这片土地就换了主人。
紫地精看上了谷地和围绕谷地的三片石头台地的优越地势，建立起易守难攻，同时还方便航天器发射与降落的三台谷宇航基地。
曾经的旧日主人被征服者们或驱逐，而杀死，而从其它地方牵来别的蓝地精仆从，以避免熟悉故土的旧国臣民搞破坏。
时至如今，三台谷谷地蓝地精国度的痕迹已经几乎不见。
远远望到前方路口处，带有强烈紫地精风格，由金属铆接建筑的岗楼，朝着六轮车发出询问的信号。
车上被俘的，名叫贝鲁和吉瑞的两个蓝地精的MR型晶能通讯器，以及白虹和于越先前与运输车队的MR型晶能通讯器调整到同一频率的通讯器，也发出有信号请求接通的提示声。
顿时，后排座位上，白虹四人默契地停止了闲聊，全都躺倒下去。
白虹控制着因为开车、颠簸，而伤口止不住流血，把从其他战死蓝地精身上撕下来的衣服布条改的临时绷带，都侵染成了血色的贝鲁，接通MR通讯器。
“滋滋滋……这里是三台谷宇航基地一号哨卡，表明你的身份！重复一遍，这里是……”
不等通讯器对面的话说完。
贝鲁已经带着剧烈的喘气与压抑的痛苦低哼，抢道：“我、我们，我们是观丸城的运输车队！我们、我们遭到、遭到伏击，我们需要医生！”
霎时间，通讯器对面明显传来了桌椅磕碰声，还有隐隐约约传来的慌乱报告声。
不多时。就有另一个声线沙哑的声音传来。
“观丸城的运输车队？倒确实是今天该到了，但是你们不该是三辆车吗？”
六轮车后排。
高老师立刻对着白虹打起手势，再配合口型。
“这是负责守卫一号哨卡的仆从军中队队长法古，今年三十岁，修炼过元空系技艺，但未能达到剑师阶位，放弃技艺修炼后加入紫地精的仆从军，十年间立下过一些小功劳，获得升迁，但又因为克扣部下，被降职为中队长，近期一直在谋求再次立功，重新升职。”
分析舟丛内的信息资料，一直都是高老师的主要重点。
因为白虹等人都是依靠《无限灾变》的临时语言，阅读、听懂蓝地精和紫地精的语言的，这其间不可避免会有翻译的过程，如果只是一句话、两句话还好，或许是因为《无限灾变》的技术足够高超，让人感觉不出有什么延迟，更不会影响对话交流。
但大量观看视频资料，阅读文字资料的时候，单纯依靠临时语言，就不可避免会出现一些滞后，玩家需要稍作思考进行理解。
唯有像高老师这种，自己学习并掌握了相应语言的，才能真正迅速完成阅读理解。
当然，高老师在一开始对紫地精。蓝地精的语言掌握不熟练的时候，也未必就快到哪里去，说不得还要比纯粹依赖临时语言更慢点，只是到了后来，高老师的语言掌握越来越好，一点点的延迟时间，也会因需要阅读的信息量过大而被成倍扩展。
白虹当初选定伏击路线，自然便确定了他们会从哪个哨卡进入三台谷宇航基地的外围。
高老师依照计划，已经将可能遇到的，能在舟丛里找到的蓝地精资料，全部装在了他的脑子里。
白虹当即明白了应当怎样回复这个立功心切的蓝地精的问题。
“该死，我们、被、被伏击了！你是聋了吗？快、快点打开门，我们要医生！”
贝鲁在白虹的控制下，显得气急败坏。
哨楼上。
法古拿起一架望远镜，还有通讯器，快步登上最高层。
望远镜视野中，自称观丸城运输车队来的方向上，仔细看时，似乎确实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烟。
可惜这附近都是丘陵，雷达对地面目标的侦查效果十分有限。
至于派出侦察机，那就要等上一段时间。
而更重要的是，派出侦察机的权力不在法古这里，到时候军情向上通报，一旦查明了敌方动向，极大概率就没有法古的事情了！
因为他现在是负责看守岗哨的，而不是负责作战的。
到时候不说什么功劳都没有，他也几乎可以算是没有任何功劳。
消息是车队带回来的，侦查是后方完成的，追击或者消灭反抗分子是作战部队完成的。
他还怎么立功？
看着那道似乎存在的黑烟，法古不但已经在心底倾向于相信贝鲁的话，而且很想立刻就带人冲出去。
只是，如果他离开了，岗哨怎么办？
正思索着，六轮车已经来到岗哨大门前。
通讯器里，贝鲁气急败坏的声音不断传来，大骂着为什么不开门。
法古调转望远镜。
他是认得贝鲁的。
“给他们开门。”
法古吩咐手下一声。
贝鲁头上那被血浸透的绷带，确实够惨。
在贝鲁旁边座位上的吉瑞，同样状况不佳，甚至已经摇摇欲坠。
这样的两个家伙，谁能想象他们会是骗子？
“开门不需要时间吗？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总要按规矩做事的！”
法古拿起通讯器，一边推脱，一边尝试询问情报。
“贝鲁还有吉瑞你们两个怎么搞得这么惨？我已经让弟兄给你们找医生去了，你们可要挺住。”
通讯器中，传来贝鲁咬着牙的回答：“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该死的最好能让医生快点！对了，帮我联系格雷质检员，刚刚有一群大喊着攸坦娜名字的疯子，直接就朝我们的车子撞上来，硬生生用身体把我们的车子逼停，该死的疯子！”
法古闻言忽的眼中一亮，至于贝鲁又在通讯器里牢骚的什么，他们貌似带着晶体突围，丢下了其他兄弟，如今总算到了，必须要让晶体入库，不能让血白流了之类的，都没有再往心里去。
冒死带回晶体？
不能让其他兄弟的血白流？
说白了就是为了功劳不被抢走呗！
但运送晶体的功劳，既然他们俩已经到了岗哨这里，确实已经没有其他地精可以抢走了，而另一件功劳——打击反抗分子，则还可以被他法古笑纳！
“好的，我这就去请格雷质检员！”
法古一边说，一边亲自下楼，请格雷可不能随随便便派什么手下去。
不光是为了表示对格雷的尊敬，更重要的是，只要格雷在岗哨这里了，法古就可以带着亲信出击了！
因为格雷的级别足够高，他也没兴趣去争夺什么打击反抗分子的功劳。
他在岗哨，即便法古不在，其他士兵也必须听从命令，如果法古不在的这段时间岗哨有什么变故，格雷还就必须出头管下来，他要不管就是失职，事后大不了追究法古擅离职守的责任，但只要有打击反抗分子的功劳在，擅离职守也就算不上什么事情了。
而法古这么一走，岗哨这里的士兵们想要检查六轮车的话，可就困难了！
吉瑞做为运输队的队长，贝鲁做为司机，级别都比普通士兵高得多，虽然他们不是属于三台谷宇航基地的，一般在三台谷宇航基地的蓝地精眼里都是些乡巴老。
但此时他们级别高，又受了伤，叫骂几句，没有长官在的士兵们，也不敢强行上车搜查。
最多，也就是把六轮车放进岗哨之后，来个不理不睬，任由贝鲁大骂。
而这，正是白虹他们想要的。
躺在后排座位上，小队四个人，除了白虹，剩下仨全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紧紧把分配给他们的晶能枪抱在胸前。
这可真是由不得他们不紧张。
四周都是蓝地精不说，三台谷宇航基地的能源供应可是没有问题的。
一旦被地精们发现，说不定这里的防御武器都有什么样子的。
到时候，白虹他们就是标准的自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