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打海盗有什么意思
“雅各布船长需要你说服他们。”
背后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约贾德一跳。
回过头。
只见来的正是这间名叫基努的斗兽场的奴隶铺子的大老板。
拉米扬·基努。
他是个独眼龙，一支眼罩遮住右眼，脑袋光光的，下巴到脖子可以数出三圈肥肉，整个人往那里一站，像山一样。
约贾德知道这个人，他在加纳的交易营地相当有名。
许多在加纳的交易营地交易的商人，因为购买的商品太多而人手短缺时，除去雇佣一些好手，要找寻常的劳力的话，基努的斗兽场就是第一选择。
因为拉米扬·基努十分擅长训练奴隶，在他手中买来的奴隶，听话、好用。
而且基努的斗兽场渠道广泛，他们这里总是会有足数的奴隶出售，无论需求多么大，他们总能满足。
这一点，据说靠的就是一位神秘的二老板了。
约贾德并没有见过那一位。
而现如今，贯日船长的水手长和其他五名回家的船员，为什么会出现在基努的斗兽场？
还有，雅各布船长需要自己说服他们？
说服他们什么？
走过来的奴隶商人并没有让约贾德自己猜太久。
“雅各布船长很快会有一艘属于他的新船，他需要船员，其实我建议他直接从我这里买一些训练好的奴隶去用，但他似乎不同意的我观点。”
拉米扬·基努一说话，好似他全身的肥肉都会跟着颤，配合他笑眯眯的神情，能让人下意识感到放松。
但约贾德并没有，他心中有个令他自己完全无法接受的念头越来越清晰！
“船长，很快会有一艘属于他的新船？他、还好吗？他现在在哪里？新船又是……”
约贾德强行压抑自己的不安与愤怒。
是的，心中的猜测，令约贾德产生了被背叛、被欺骗的愤怒感。
他一直以来崇敬有加的，正直的船长先生，原来是个与奴隶贩子勾结、与海盗勾结的恶人！
但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要知道，在当今这个时代的大海上，商人与海盗其实并没有什么严格的分界线。
一艘远航的帆船，他是守法商人还是凶残的海盗，往往只取决于他与对手的实力对比，以及双方的所属城邦、帝国之别。
绝大多数在海上漂泊的人，都可以既是海商，又是海盗。
反正大海上又没有目击者，做完了事情，只要自己不说，谁能知道是你做的呢？
但雅各布船长从来不做海盗。
反正，自从约贾德上船以来，雅各布都从未有过任何海盗行径。
他往来于各个城邦的贵族之间，具有良好的名声，在许多地方都是知名的绅士。
约贾德还知道，雅各布船长的愿望是成为一名巫师，所以曾经有数股海盗势力邀请他加入，都被拒绝。
在雅各布面前吃了闭门羹的，远不止玫瑰女王一位海盗王。
但他现在！
拉米扬·基努没有看透约贾德的内心。
他还以为约贾德是听闻了雅各布船长的消息，激动到声音发抖。
可真是忠诚的二副啊！
那位受到了“绞索”大人着意拉拢的雅各布船长，还真是没说错。
“放心吧，你的船长非常好，他加入我们，我们当然要给他弄到一艘新船了！”
拉米扬·基努肥厚的手掌拍在约贾德肩膀上，顿时一股油腻湿滑的触感传来。
强忍恶心，约贾德追问：“你们？”
拉米扬·基努哈哈笑起来：“是我们，不过在这儿可不能乱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在那之前，你需要说服这些人，他们应该和你同行过一段时间吧？你的船长希望你能说服他们，为你的船长效力，一位船长没有足够的心腹可不行啊！”
约贾德彻底死心了。
一定是海盗。
贯日船长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雅各布船长投靠了海盗，自己就要和他作对吗？
约贾德又想起了自己在星光号上渡过的那些年。
“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约贾德又回头望向监牢中的特莱博纳等人。
无论如何，先把他们救出来再说。
约贾德心中这么想着。
但在水手长的眼中，他已经看到了愤怒之色。
“哈哈哈！那当然，时间有的是。”拉米扬·基努按着约贾德肩膀，刻意低头凑到约贾德的耳边：“绞索大人需要知道那个贵族巫师的事情，做得好，重重有赏！”
后面这句话声音很低，只有他和约贾德两个人能听到。
约贾德装作吃惊而又拘束的样子低头称是。
实质上，“绞索”两个字，只是更加坐实了约贾德的猜测。
拉米扬·基努满意地带着人走了，只留下一个跟班，在远处的监牢小门外等候，告诉约贾德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对这个跟班说。
咣……
随着铁门碰撞声传来，监牢里安静下来。
约贾德伸手在自己刚刚被那胖子按住的肩头，重重地搓了又搓，边挫，边走到关着水手长等人的木牢前。
“你们……”
“呸！”
水手长不等约贾德的话说完，一口夹杂血丝的唾沫就啐了出来，只是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倒是没能吐到约贾德的脸上。
“听着，我没有投靠海盗，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约贾德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压低了声音，极速说着。
说完这一句，他不敢回头，赶忙大声道：“老烟斗，你别不识抬举，雅各布船长还活着，我就还是星光号的二副！”
水手长愣住。
约贾德着急，又压低声音：“快配合我，那奴隶贩子留了人，不能让他看出来。”
水手长这才明白过来。
“真的？你先前说的雅各布船长还活着？”
“对啊！我也没想到，他、他应该是投靠……”
两人一唱一和，大小声交替。
同时，四指、挂毯也渐渐凑了上来。
这个时候，约贾德才注意到，水手长这边不知不觉已经分成了三堆。
有个叫做木铲的家伙，独自被丢在角落，看起来无声无息。
另外还有两个人似乎害怕，又似乎排斥，也不和水手长三人靠近，而是占据了木牢的另一边。
“他们是怎么回事？”
约贾德询问。
于是他很快知道了长滩村发生的一切。
“我不知道刚刚那个奴隶贩子为什么对我那么放心，但咱们大家想要逃出去的话，你们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不行，而且我们都需要武器！”
水手长几人被抓住、送到这里，已经有最少两三天的时间了。
期间奴隶贩子对他们有过严刑拷打，逼问关于贯日船长的事情。
木铲第一时间想要出卖贯日，但那天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些贯日平时的做派，比如整天呆在船长室里，比如任命老烟斗和海螺，还分别给他们起名特莱博纳、埃斯尔，以及贯日用巫术控制了一名大副，一开始大家都没看出来，但后来那名大副不知怎么脱离了巫术的控制，立刻投海自杀。
说到这里的时候，奴隶贩子似乎遇到了什么急事，离开了一段时间。
水手长几个被重新关回木牢。
原本就是木铲向麦克道尔男爵的税务官出卖了大家，如今他又出卖贯日。
水手长简直是恨他不死，故而那些奴隶贩子一离开，水手长立刻招呼着四指和挂毯，把木铲往死里打了一顿。
等到奴隶贩子再回来的时候，木铲已经不大行了。
愤怒的奴隶贩子把水手长拉出来狠狠打了一整天，而对于看起来离死不远的木铲，也没有在乎，就那么丢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看到木铲的下场，石头和疤脸不敢乱说，也不肯再和水手长三人挨在一起。
“你们两个，愿不愿意逃出去？”
约贾德明白，现在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石头和疤脸了，假如他们抓到了机会告密，事情就完了。
石头和疤脸看约贾德凑近过来，都露出畏惧之色，瑟缩着连连点头。
约贾德要给他们一些希望，以免他们抱着拉人垫背的心思，坏了大事：“愿意就跟着我，我也不想再出海了，但是这些奴隶贩子和玫瑰海盗有勾结，不从他们这里逃出去，我们还是都要去做海盗，明白吗？”
石头和疤脸又不蠢，他们不但知道逃不出去要做海盗，还知道即便不做海盗也回不了家了，男爵的税务官不会放过他们。
而要他们自己在外面闯荡着活下来，远不如跟随在一个强大的人身后，比如约贾德！
约贾德在亡魂号上的时候，是最坚定的不愿意跟随贯日的人。
跟着他，石头和疤脸也觉得不会再被裹挟到海上去。
两人争先恐后地点头。
约贾德彻底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拉米扬·基努为什么会对自己掉以轻心，但这样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约贾德心里其实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奴隶贩子放心自己的原因。
被巫术控制，脱离控制之后立刻跳海自杀。
木铲关于约贾德的供述，确实太具欺骗性了。
偏偏这又是事实。
可惜的是，当时木铲还没来得及说出另一部分事实——跳海自杀的约贾德，被船长贯日用巫术救活了过来！
“找些吃的来，你们下手太狠了，船上可不要残废。”
约贾德走到监牢大门处，和那留下的跟班抱怨着。
“对了，帮我问问基努大人，这里有没有医士？”
跟班答应一声，示意约贾德出来，然后他将监牢大门锁上，便准备去找拉米扬·基努了。
约贾德问：“我该干些什么？”
跟班耸耸肩：“到前面去转转？如果你有钱，其实可以买个妞儿，大老板调教过的，可都嘻嘻嘻……”
随着一阵猥琐的笑声，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离。
……
“真是羡慕你啊，雅各布！”
蔷薇号船长室，率领着手下在航线上扫荡的亨利·摩根，一边欣赏着海盗们从投降商船上一桶一桶地搬运食物、清水，一边用余光观察着雅各布的表情。
“羡慕我什么？”
雅各布脸上看不出来喜怒、好恶，事实上在大海上航行了大半辈子的老船长，没有哪个还会对这种场面大惊小怪。
“羡慕你有一个忠心耿耿的二副啊！”亨利·摩根故意举起双手：“看看我吧，我的船上的每个人都希望向我表露忠心，但我知道，只要我有丝毫的虚弱，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取代我。”
雅各布露出恭维的微笑：“但‘绞索’永远都会出现在行刑场上。”
亨利·摩根立刻大笑起来。
“哈哈哈！说实话，我真的羡慕你有约贾德，跳海自杀，意外被救，在加纳的交易营地或许以为你遭遇了不幸，于是每天闷闷不乐看星星，真是令人感动的忠诚啊！”
雅各布也不自觉地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他就是在加纳的交易营地遇到的我。”
亨利·摩根顿时发出“啧啧”的惊叹声。
“雅各布，看着吧，我们不会需要太久就会夺回亡魂号的，到时候你和约贾德一定能让那个小巫师大吃一惊！”
……
“我可真是大吃一惊啊！”
白虹对着正在操作门式起重机的约巴尼竖起大拇指。
约巴尼的修长剑鱼所拥有的这台门式起重机，作用远不止于吊起重物。
因为有森塔提神奇的巫术参与，这台设备变身成为了风帆时代的“智能机器人”。
约巴尼坐进驾驶舱，利用一排排复杂的传动杆，以及五个大大小小的方向盘，控制着这台设备伸出了两条灵活的手臂，它们可以抓握工具，完成庞大而又精巧的工作，也可以直接像人的双手一样，抱着沉重的部件整体安装在舰船上。
有了这台设备，即便约巴尼的修长剑鱼只剩下约巴尼和他的五名船工，星光号也可以在一个半月之内完工！
当然，前提是设计方案跟得上，白虹对材料的处理也跟得上。
先前还对约巴尼的人手表示担忧的白虹，立刻感觉压力回到了自己身上。
设计方案。
经过模型的部分验证，约巴尼和白虹已经达成了一致。
中轴线布局，垂直舰艏，取消风帆。
没错，原本白虹还考虑要保留三组桅杆、风帆的设计，也被砍掉了。
因为桅杆和风帆所需要的绳索实在是太多、太密集。
有这些斜着绷在甲板上方的绳索，白虹希望炮塔转圈的设想，就难以实现。
而没有了桅杆与风帆，整艘船的动力无疑就要全部依靠巫阵中枢。
这对提供能源的巫力池，是个极大考验。
白虹想要延续晶体循环动力的设计风格，对于巫力的循环使用就要远远超出森塔提巫术文明在这一方面的现时水平。
如果舍弃能源循环的设计思路，转而采用当前森塔提最流行的一次性巫力材料对巫力池充能的办法，那么这样一艘完全使用巫阵中枢驱动的巫术战舰，对于巫力材料的消耗，就会变成无底洞！
哪怕白虹刚刚从斯坦·法拉赫身上发了一笔横财，也供应不起这样的玩儿法。
所以，这个设计方案，恐怕还是有的改！
“哈哈哈！怎么样，这就是格洛玛阁下对我的赞赏，还不错吧！”
约巴尼从驾驶室里出来，站在升降机上，任由机械将自己送回地面。
白虹似乎发现了些被他忽略掉的东西，指着升降机提问：“约巴尼先生，这是什么？”
“升降机啊！”
“不不不，我是问，是什么驱动的它？”
约巴尼被问住了，他习惯性把手指插进自己的红胡子里：“呜……当初格洛玛阁下似乎说过，只要我开动了这个大家伙，就总会有一些力气是被浪费掉的，所以格洛玛阁下用巫术把那些被浪费掉的力气收集了起来，虽然收集不了太多，但积攒着，足够这个升降机工作。”
听起来，像动力回收？！
“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巫术。”
白虹一把拉住约巴尼，后者嗷的一声，急忙把手指从胡子里抽出来。
很快，白虹就在隐蔽于门式起重机桁架中的检修间里，发现了一本小册子——《动力与摩擦》。
小册子上有不少地方已经被油渍污染，白虹拿起来仔细看了许久，这果然不是蓝星风格的书籍，因为里面写的是怎样用巫术将物体间因为摩擦而损失的动力回收起来的办法。
但同时，白虹也看到，写下这些东西的巫师，还发现了更多有趣的知识，比如动力不仅仅会因为摩擦而减少，在某些情况下，没有摩擦的话，物体还会无法动起来，不同方向上的摩擦可以使物体动起来更快更稳，于是将不同方向的摩擦分别储存起来，还可以转移……
这位格洛玛大巫师假如出生在蓝星，或许会成为一位物理学家？
当然，无论如何。
格洛玛大巫师的这册检修说明性质的笔记，给了白虹极大的启发。
转移！
战舰在水中前进，扰动了水的流动从而形成波浪。
蓝星在长久的造船发展中，为了解决相应问题，出现了包括穿浪艏、飞剪艏、球鼻艏等等诸多设计方案。
但是，囿于蓝星没有巫术。
人们似乎从来都没想过，是不是可以把舰船运动，造成的波浪形成的对船阻力，转移一下方向，变成帮助舰船前行的动力？
这不仅仅是摩擦力的问题。
会是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力学分析问题。
最关键的是蓝星的人们不可能把船头的海浪凭空变到船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