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面带不解的看着肖培发,他还以为是让自己回来讨论病人治疗问题的,没想到是这种糟心事,心里就不爽的很。
“这事情你得问你们科室的负责人,你们科室觉得行,那你们就收了,你们科室觉得不行,那就别收。
你现在让我做决定,那我要是说收了,你说产生的治疗费用,是算你们科室的,还是算我的?”
肖培发对于杜衡的不高兴,根本就没有表现出害怕或者是什么,只是苦着脸说道,“杜院,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科现在没有负责人了。
甄主任那天。
。
在你眼皮子底下被带走了啊。”
杜衡勐的愣了一下,“孟副主任不是在吗,你们找他啊。”
肖培发哭笑不得的说道,“孟副主任下个星期退休,字还是你签的,你不会忘了吧?他已经不管事了。”
杜衡两眼直了一下,随后便勐地给自己的脑门来了一巴掌,“该死的,这几天被搞得脑袋都乱了。”
懊恼过后,杜衡也不再把事情往外推了,直接问肖培发,“你们科室以前有这样的先例没?
还有,病人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被治愈的可能?”
杜衡一连串的问题让肖培发使劲的咽了口吐沫,伸出舌头抿了一下略显发干的嘴唇,这才开口说道,“不管是我们科室,还是所里本身,之前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杜衡无语的看着肖培发,这就是纯纯的给自己找事啊。
肖培发小心的看了一下杜衡,见杜衡没有发火的迹象,便赶紧说道,“患者25岁,也是脑干出血,和之前那个脑出血的病人很相像,但是症状却比较的轻,所以我觉得能治。”
“怎么个轻法?”
“神志清楚但不能说话,左眼斜视,左侧面瘫,四肢瘫痪。”
这不就是个中风后遗症嘛,可杜衡却直接皱起了眉头。
按照在金州的经验,一个中风后遗症从治疗开始,到能出院为止,即便是有医保报销,还有项目组资金的垫付,个人花费也在一万左右了。
而且这个病更重要的花费不在前期的治疗上,而是在后期的康复上。
“多长时间了?”
“一个星期不到,因为实在是掏不出来钱,所以只能出院。”
这一下让杜衡眉头皱得更深,“那边医院没钱就不住了,然后找我们医院来了,让我们医院免费治?”
本来杜衡还有点想法的,但是这么一说,杜衡立马觉得这就是道德绑架了,心里的抵触情绪迅速高涨了起来。
肖培发一看杜衡的表情出现了变化,立马开口解释到,“杜院你误会了,是那边的医院收费太高了。
你也知道的,像脑出血这种情况,在患者没有完全脱离危险的情况下,基本是要住在ICU的,但是ICU每天的收费。
。
他们家也是看了新闻,觉得咱们的针灸治疗效果不错,而且收费也低,所以就找上门了。”
“说这么多,还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
钱多吗?
不多。
尤其是对杜衡来说真不多,他直接帮着付了都没有问题,甚至假公济私,让针灸医院免了这个钱也不是不行。
但是对方现在的这种做法,就让人很不舒服。
怎么的,别人的医院大,没钱就不住了,我们医院小,就直接来堵门了?
不是这个道理啊!
看着杜衡的脸色越发的不高兴,肖培发赶紧的补充道,“杜院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杜衡冷着脸看着肖培发说道,“你说。”
肖培发再次强咽了一口口水,“患者的父母说,咱们中医治疗的费用没有ICU的多,卖了院子之后钱就能够了。
他们就是怕耽搁患者的治疗,所以就想让我们把人收了,先治着。”
杜衡闻言一愣,疑惑的问道,“卖院子,什么意思?”
肖培发看着杜衡的态度有所缓和,自己也是稍微的放松了点,“患者一家是二京山的农村人,他们已经联系好了买家,回去就把村里的院子和房子卖了,拿上钱就回来。”
杜衡没去过二京山,但是以他听过的、网上刷到过认知来说,二京山的农村,和自己老家的农村应该没有多少区别吧。
自己老家的院子加房子,要是盖的好一点,也就是五六万;要只是个院子,还有几间泥土坯子的房间,加一起估计也就一万左右,甚至五千也是有可能的。
另外有一点,户口在自己村的人,基本没必要买;户口不在村里的,买不了。
所以这卖价可想而知。
“卖了多少钱?”
“听老两口说是四千。”
肖培发说到四千的时候,他自己也低下了头,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在针灸医院,治疗这样的患者需要多少钱。
而杜衡直接双手狠狠的搓了一把脸,整个人难受的一批。
肖培发见状,小声的说道,“杜院,你看这样行不行,人先收进来,不够的钱我来补。”
“你凭什么来补,你很有钱吗?”杜衡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们既然知道治疗花费不多,就不能找亲戚朋友借一下?”
肖培发伸手挠了一下脑袋,叹了口气说道,“借不出来了,之前已经借过了。”
借不出来了?
杜衡也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种滋味和感受,他在大学的时候,在自己大哥身上看到过。
算了,先去看看情况吧,只要是故意来道德绑架的,杜衡还是愿意去帮助的。
只是现在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所以和肖培发往外走的时候,杜衡便问了出来,“二十五岁脑出血,这种情况可不多见,你有没有问是什么情况?”
“被气的。”肖培发跟在杜衡的身后,歪着嘴来了这么一句。
而这个回答,让刚刚迈开脚步的杜衡不由的停滞了一下,“气的?什么样的情况,能把人气成这样?
这不会他们故意隐瞒病情吧?”
杜衡转头看着肖培发认真的说道,“肖博士,这个可不能开玩笑。
要是一般的血管破裂所造成的后遗症,我确实有办法治疗,费用想想办法也不是不行。
但如果是其他问题,比如脑瘤破裂所导致的脑干出血,或者是重伤导致的脑出血,钱不钱的先不说,能不能治也是问题。”
肖培发很肯定的说道,“我看了家属带来的检查报告,还有影像资料,完全可以排除你刚说的这些情况。
资料上显示,他就是血管突然爆了,至于是不是真的被气的,这个我也是听家属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敢保证。”
这一点上,杜衡还是很相信肖培发的,而且肖培发也不会在这个方面撒谎。
毕竟到时候如果真的要收住院,那带来的资料肯定也是要看的。
这要是撒谎,可就当场要拆穿的。
在肖培发的带路下,杜衡来到了一间诊室,也看到了等待的一对中。
。老。
。中年夫妻。
黝黑的脸庞上爬满了起起伏伏的沟壑,而这些沟壑没有放过任何一点肉眼能看见的皮肤,如额头、眼角、嘴角、鼻梁,甚至是人中的左右都有,更不要说脖子了。
两双老茧的手,也拘谨的握在一起,让手指上的关节,显得异常扎眼。
至于身上的衣服嘛,只能说比较的干净。
这种状态下的两人,杜衡在看第一眼的时候,确实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他们属于哪个年龄段。
而这两人看到进门的杜衡和肖培发,连忙句偻着身子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但是眼神却出现了躲闪,和杜衡都不敢对视。
在不经意的对视中,流露出来的也是担心和害怕。
至于那双满是老茧的手,更是不知道该放到什么地方合适。
“两位是患者的爸爸妈妈吧,我是这个医院的负责人,我来了解一下情况,别紧张。”杜衡进门之后,立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希望让两人放松一点。
瞄了一眼诊室之后,见两人不说话,杜衡立马又问道“患者人呢?”
“在他的出租屋里。”
说话的强调很怪异,但是勉强很听得懂。
“你们都在这,那谁照顾病人?”
“他小妹在跟前照看着。”
杜衡轻轻的点了下头,示意两人坐下来,然后要过了他们带来的资料。
肖培发说的没错,从现有的资料上看,患者确实是那种单纯的脑血管破裂,而不是其他病变或者是外伤导致。
而且从资料上看,之前的治疗效果还是不错的,加上这个患者的年龄优势,如果自己接手,那治愈的可能性很高,时间也不会太长。
在那对夫妻忐忑的目光中,杜衡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资料。
在看到这对夫妻,又看了资料的情况下,杜衡决定收了这个病人。
但是在收之前,他觉得有些事还是问清楚的比较的好,“那个能说一下患者是什么情况下,发生的脑出血吗?
这个我希望你们说实话,这关系到病人能不能治好。”
听到这个问题,两口子一脸的苦相,“我的娃是被气坏的。”
“能说说吗?”杜衡有点不相信。
“我娃毕业就留在首都工作了,然后谈了个女朋友。
前几个月说着女娃怀孕了,要急着结婚。
车房可以先不要,但是彩礼不能少,让我们赶紧的准备。”
说话的是病人的爸爸,他在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也是各种的变化,可见他的情绪波动还是比较大的,这也让杜衡更加的好奇。
“我们条件不好,只凑了一点点,大部分全是借的,但是终归是凑齐了,也给了女娃和她家里人。
但是。
。但是。
。”
老人犹豫了好几次,脸上更是露出了无比的气愤,可就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杜衡这么一听,大概也就明白了,要么钱被卷跑了,要么出轨被发现,但彩礼钱就是不还等等。
。
反正就受骗,而且钱要不回来,然后就。
。
算了,看着老人的样子,杜衡就知道他没在说谎,所以也就不问了,“好了叔叔,不说了。
你们现在去把患者接过来,我们做个检查,要是没有意外的话,那我们就收了,我们医院负责治疗。”
两口子立马从刚才的悲愤中醒过神,弯着腰激动的直说好好好。
可高兴了没两分钟,还是问出了他们关心的问题,“大夫,我们现在钱不够,我。
。”
杜衡摆摆手打断了他们要说的话,柔声的说道,“钱的事情也不着急,你们先把病人送过来吧,赶紧去。”
送走两人,肖培发忍不住的问道,“杜院,你不准备收他们钱了?”
“这事你别管了,你接好病人就行了。”
杜衡瞪了一眼肖培发,这事纯属他给自己找的事。
回到办公室,杜衡便开始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不收钱,这明显不合适,毕竟这是公家的单位,自己不能这么干。
可要是收钱,怎么收?
难不成真让卖房子去?
可就卖房子的那点钱也不够干什么啊。
要不行自己垫了?
钱不多,但是这么干的影响明显不好,保不准就有那屁事多的给你闹腾点事出来,尤其现在调查组的事情还没完,自己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这不行,那不行,那怎么办?
杜衡难受的搓起了脑门,都快把脑门上的头发给搓下来了。
但是这一搓,搓的杜衡脑子灵光了一下。
这不我们的王副院长贪了好几百万,要被退回来了嘛,加上从别人身上追回来的,这钱可能就得过八位数了。
这么多钱自己要是不想办法给用一用,估摸着学校和卫健委肯定会眼红的。
他们要是一眼红,那这钱。
。
可就不一定能留在研究所了。
但是研究所的钱,凭什么不能留在研究所?
杜衡脑门一热,狠狠的拍了一下之后,立马起身往外走去。
这事情,他得和新所长好好唠唠。
不过找了一圈,发现新所长和自己一样,也是早早的就熘走了,根本就没在研究所。
杜衡按下激动的心情,耐心的等待病人入院。
病人的情况和资料上差不离,所以收住院没什么毛病。
但是经过检查之后,关于怎么治疗的问题,却让肖培发几人发起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