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了,各种会议层出不穷,多的让杜衡有点难以招架。
政府单位的会议还好说,可以让黄书记和卢广英两人,甚至是其他副院长代替。
但是涉及到专业领域的会议,杜衡就没办法让别人代劳了。
省市两级的中医协会,中草药协会。还有什么细分协会,如消化、呼吸等,各级的都有。
而且杜衡不去还不行,邀请函直接发到手里,各级协会秘书长直接上门邀请。
人家还明确的说了,不光要给杜衡一个协会会员的身份,还要给一个理事的位置。
甚至像是市一级的协会,还有个别的省级小协会,直接就是副会长、秘书长的职务。
所以杜衡临近过年的这段时间,头是一个赛两个大。
当个会员没关系,但是呢,这要是担任个职务,这就是个麻烦事了,而且自己现在的精力,也完全不可能够。
而且吧,答应谁,又不答应谁,这都是一个问题。
最起码这些协会的会长,或者是秘书长,在自己进省名中医的时候,他们可都是投了赞成票的,而且进保健组的事情,这些人也出了力。
思前想后,杜衡对于职务的邀请,直接全部拒绝,谁都不得罪。
原本想着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但是,自己的老师,李建卫同志,在卓明德同志的授意以及撺掇、支持下,成立了一个“中医中风研究会”。
当杜衡知道的时候,这个协会已经办理好了所有的手续,并邀请了全省唯一的国医大师,已经七十九岁的马老当了第一任的会长。
而杜衡,则是唯一的一个副会长。
很明显,马老先生的存在,就是一个过渡作用,等到杜衡年龄在大一点,项目的完成度再高一点,就能顺利的接任马老先生的班。
这个协会,怎么看,怎么听,都有点野路子的感觉。
但是第一批的会员,全都是省内赫赫有名的大老,瞬间就把逼格给拉到了最满。而且卓明德,亲自下场,挂名了一个荣誉会长的职务。
这一下,一个草台班子,直接摇身一变,成了有领导支持的专业协会,而且还是受重视程度最高的那种。
杜衡其实不想答应的,但是卓明德和马老先生都帮着自己站台了,自己要是再推辞,那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所以,杜衡心不甘情不愿的接下了这个活。
协会成立了,那么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打响第一炮。
让那些加入协会的人,觉得不丢面子;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人,能坚定信念;让那些准备看笑话的人,收起他们可恶的笑脸;让支持的领导,多一份慧眼识珠的英明。
所以,这个重担,自然而然的就交到了杜衡的手里,他需要做一场,让全场为之惊讶的专题报告。
李建卫只是一个理事,但是作为发起人,又是杜衡的老师,他在这次的报告会中,当仁不让的担任起了迎宾的任务。
而且这个职务,也只有他最合适。
来自全省各个医院,或者是民间那些有名望的中医大家,只有他站在这里,才能恰到好处的迎接众人,既会让来会的人感觉到重视,又不会让他们感觉到不自在。
当然,更重要的,这事李建卫自己很喜欢。
“李主任,恭喜啊。”
“张院长,没想到你亲自来了。”
“必须得亲自来啊。听说杜院长这次准备掏出干货了,我也想取点经回去,给我们市的中医院补点血,让我们市那些饱受中风后遗症困扰的病人,让他们和他们的家人,不在那么痛苦。”
“那张院长真是太看得起这小子了。”李建卫含蓄的笑了笑,但就是嘴角咧的太高,看着有点‘变态’,“张院长请入座吧,我们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这次报告的重要内容摘要,希望张院长能有所收获。”
送走一位,紧跟着又是一位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看样子是这位的学生。
随着两人的聊天,李建卫嘴角的笑容更加的明显,甚至还伸手拍了一下那个年轻人,爽朗的说道,“杜衡那小子是祖师爷赏饭吃,不能拿常人来对比。
小伙子你也很不错,跟着老万好好学,只要脚踏实地,总能追上来的。”
三人刚一错身,小伙子直接就垮了脸,是即尴尬又沮丧。
而旁边这位老万,也是黑了脸,嘴里更是都囔到,“看把你老小子给能耐的。”
随即柔声对身边年轻人说道,“他的话不要放心上。
我给你说,这个李建卫呢,上学的时候,他的成绩是我们班最差的。
但是人家运气好,从小就跟了师父,他那师父有个好徒弟,让他才能在金州混下去。
但是一辈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别说在全省了,就是在金州的中医圈里,他都是排不上号的。
也就运气好,又收了个变态级的学生,让他给得瑟起来了。
所以,这种人说的话,你就当放屁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老万语气中的羡慕,是他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而李建卫,送走这两人后,腰杆不由挺的更直了一点。
能在自己老同学,还是从来就看不起自己的老同学面前,如此的扬眉吐气,他没有咧着嘴哈哈大笑,已经是非常克制的事情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
不过,这风水好像从来没流到他那边去。
除了年轻的时候学习好,你还有什么?
李建卫的得意,杜衡并不知道,他现在就在会议室隔壁的房间里,继续打磨着自己手里的专题报告,对于PPT上觉的不合适的地方,还在做着最后的修改。
“嘎吱”
房间门被人推开,康志荣走在前面,为身后进来的人引路。
在看到杜衡后,康志荣便赶紧的说道,“院长,兰教授来了。”
兰教授?
埋头修改文章的杜衡,脑子有那么一丢丢的短路,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想起所谓的兰教授是谁。
等到他抬起头,看到康志荣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杜衡吃惊的站了起来,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迎了上去。
“兰教授,你怎么来了?”说着又开心的看向了兰常华身边的曹柄鹤,“曹医生你也来了?”
兰常华在曹柄鹤的搀扶下,慢慢的走了进来。
“呵呵,我这几天啊,刚好被邀请来参加你们省中医协会会议,这正好听到你这搞了个大阵仗,我就来看看你,不知道你欢不欢迎?”
杜衡满脸的惭愧,“兰教授看您说的,您这尊大佛,我请都请不来,怎么会不欢迎。
而且您这都到了金州了,居然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我这。
我这。
。”
兰常华呵呵笑着坐到了房间的单人沙发上,随意的扫视了一眼杜衡没有合起来的电脑,“我也是拗不过你们省领导的邀请,才来参加的这次会议。
不过时间有点紧,开两天会,住一晚上,准备而第二天开完会便直接要走的,就没想着打扰你。”
兰常华慢吞吞的说道,“后来听说你这边弄了个协会,还要准备一个专题报告会,我这心痒的不行,也想看看你这一年的收获,便临时改变了行程。”
杜衡很认真的听着兰常华教授说话,但是看着黑色发黑,身子句偻、发软的兰常华,心里很不是滋味。
六月底去首都的时候,就觉得兰常华身子不如去年过年的时候好,没想到这才半年没见,已经成了这副样子。
“那您都改变行程了,那就更应该联系我了,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啊。”杜衡有点懊恼的说着,随即转头对身边的曹曹柄鹤说道,“曹医生你也是,兰教授来了你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再说了咱两也是朋友啊,就算没有兰教授,你给我打个电话总成吧?”
对于杜衡的不满,曹柄鹤轻轻的笑了一下,“老师不同意,而且给我下了死命令,说是你要准备报告会,肯定忙的很,不能打扰你。”
“哎呀,就算再忙,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今天见面也是一样的。”
杜衡赶紧的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待会开完会,您老可不能直接消失不见,咱们晚上一起吃个饭,这总可以吧?”
“行,当然没问题。”兰常华乐呵呵的说道,“这是你准备今天要说的内容?”
杜衡赶紧走上前,把电脑摆到了兰常华的前面,“兰教授您帮我看看,全是我自己弄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兰常华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吧,现在在这方面,你可是专家里的专家,我就不做那贻笑大方的事情了。
而且啊,等会你讲完之后的问答环节,有的是人帮你找问题,别着急。”
见兰常华这么说,杜衡也就不在强求,而是凑到兰常华的身边,轻声的问道,“兰教授,这是怎么了?气色看着不是很好啊。”
兰常华不在意的笑了下,但是临到说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去年摔了一跤之后,这身子就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说道这里,兰常华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态,轻笑一下说道,“老话说,人活七十古来稀,我这眼看就要奔八十了,很正常。”
杜衡悄悄的皱了下眉头,“您身子骨不舒服,那就多休息,怎么还跑金州来了,这么远的路,不管是坐飞机还是高铁,对您身体都是一个负担。
再说了,就一个地方的协会会议,您真的没必要自己跑一趟。”
这时曹柄鹤叹口气插话到,“当时我也是这个意思,就是主任也劝了,老师的家里人也劝了,可是老师不听,执意要来。
真的变成老小孩了,太执拗了。”
兰常华轻声的笑了一下,“不来不行啊,前几年的时候吧,就答应过你们省的领导,说是要来参加一次你们省的协会会议。
但是一直忙,一直没时间,这件事情也就这么一直拖下来了。
这次呢,你们领导又找上门了,我呢也觉得身体大不如前,说不定哪天就起不来了,便想着把这个承诺给了了。
活了一辈子了,总不能临了了,当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兰常华都这么说了,杜衡还能说什么?
只能老老实实的闭嘴,不在谈这个事情。
“那兰教授,能让我帮您瞧瞧不?”杜衡犹豫了很久之后,还是小心的问了出来。
但是兰常华却是直接哈哈一笑,而后出声笑道,“怎么的,这是看不起我啊,我这好歹也是首都的专家嘛。
而且我给别人看了一辈子的病,自己给自己还不敢看,不能看了?”
“兰教授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啊就放心吧。”兰常华随即起身,“不打扰你了,我和小曹就先去会议室了。”
随着兰常华的起身,曹柄鹤赶紧的上前搀扶,而杜衡也跟着站起了身。
兰常华轻轻的摆摆手,对杜衡说道,“你就跟着了,你还是忙你的事情吧。
你呢让这位小同志带带路,给我们安排个座位就行。”
杜衡赶忙点头应下,他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真的不是乱矫情的时候。
“小康,你带兰教授和曹医生去会场,让老师给兰教授安排一个座位。”
康志荣轻轻嗯了一声,“好的院长,到了会场,我会找李教授安排妥当的,放心吧。”
“嗯,照顾好兰教授。”
杜衡再次叮嘱康志荣,然后把三人一起送出了自己的房间,等到三人看不见身影了,杜衡才缓缓地返回屋里。
老话说,医者不自医。
这个自医,说的可不光是医者自身,同样还包括医者的家里人。
而不自医,并不是说医者不能给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家里人看病。而是担心,医者在看病辩证的过程中,因为切身的涉及到自己的安危,或者是亲人的安危,会不自觉的带入一些主观情绪。
主观情绪的带入,在一定程度上,势必会影响医者自身的判断。
而且,因为涉及的是自己还有亲人,在情绪上很难把控,这也会让诊断变的不准确。
而杜衡,刚刚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提出的那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