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杜衡的话音落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吴不畏直接动手,伸手就要拔身边阿姨手上的针头。
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吊瓶子的三位阿姨却是惊慌不已,赶忙伸手拦住要动手的吴不畏,“唉吆喂小伙子,你们干嘛的啊,这可不能拔啊。”
“阿姨,我们是卫生院的,这位是我们卫生院的院长杜衡。”吴不畏气狠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又继续转头看着三位阿姨说道,“阿姨,你们这瓶子里吊的都是什么药你们知道吗?”
三位老太太相互瞅了一眼,一起摇摇头,“我们不懂,她也没说啊。”
“阿姨,据我观察,你们这瓶子里就是些葡萄糖配生理盐水,不管吊多少,最多也就是多上两趟厕所,没有一点治病的能力。
这个女人什么资格都没有,她不敢给你们的液体里配药。还有,她是什么人想必你们也都认识,她配的药你们也敢用?”
老太太还是不相信,伸手挡着吴不畏,“小伙子不要胡说啊,我感冒两天了,输液两天,今天已经好了很多了。
你听,我现在除了有点鼻塞,什么毛病都没有了。”
吴不畏听着老太太的话,真个就是一个苦笑不得,“阿姨,感冒不是什么大病,输液到你身体里,会加快你身体的新陈代谢,你身体会慢慢自愈的。
这和你自己在家多喝水,效果是一样的。
如果在液体里配了药,感冒又不是太严重的话,基本上吊一次之后,你的鼻塞问题就解决了。”
听到吴不畏这么说,三个老太太开始变得半信半疑,再也不拦着吴不畏拔针。
她们转头问柜台边上的女人,“杨二家媳妇,这个小伙子说的真的,你没给我们用药,光是吊水了?”
女人急眼了,“婶子,我们一个村的,我还能骗你不成,你这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人啊。”
却不料旁边一个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插嘴到,“谁和你杨家是一家人?还有,杜衡这小伙子可不是外人,他是我外甥女婿的大姐的小叔子。”
什么?
听着有点拗口的关系介绍,杜衡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杜衡回头看她,立马笑呵呵的说道,“孩子,你嫂子娘家的弟媳妇,就是我的外甥女。”
这关系有点远啊。
但是杜衡还是带上了一丝笑容,“姨,你好,我这都不认识你,太惭愧了。”
“以前不认识没关系,现在这不就认识了嘛。”
“姨,咱们等会聊,我先忙一下这里的事情。”
“你忙你忙。”老太太是一脸的笑容。
杜衡不由的失笑,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认个亲。
笑完之后,立马回头看着慌了神的女人说道,“赶紧给你公公打电话,还有把你的护理或者药师,再或者医师证书拿出来,我要检查。”
说完再也不管她,拿出手机去拍那个小孩的被扎青的手背,顺便又对整个诊所的情况拍了一个全景。
女人想撒泼的,但是一想到对面这个人是卫生院的院长,往前试了几次,都没敢真的闹起来。
试探了好几次之后,看着杜衡又开始对着柜台里面的药品拍照,女人慌忙的拿出电话拨了出去,并顺势钻进了刚刚拿药的套间里,然后把门从里面关了起来。
杜衡推了两把,没有推开这个套间的门之后,他也不强求,转而直接打出去了两个电话,随后便收起了手机,和诊所里的这几个人聊了起来。
当得知杨峥农的诊所,大部分时间是这个女人在这开药扎针,说实话,杜衡心里慌得一批。
“那这里的杨峥农去哪了?他怎么不在这里开药?”
“他啊,天天的跑人家家里给吊瓶子去呢,一去就是一天,还得在人家里好吃好喝的供着,等瓶子吊完他才会回来。”
杨家沟大队就三个自然村,人不多,村也不大,但是这三个村的距离却是特别的远。
杨峥农出去一趟就一天,管吃管喝那是能理解的。
但是不能理解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开药?
聊了没一会,门口就叽叽喳喳的来了好几个女人,还有一个怒气冲冲的汉子。
汉子手里拿着一把锄头,直接掀开诊所的门帘就冲了进来,“狗东西,跑我们家诊所闹事来了吧,我弄死你。”
说话的功夫,拿着锄头就奔中间站着的杜衡头上来了。
这一下可把吴不畏吓坏了,赶忙上前抓住了汉子举起来的锄头。
杜衡看着似乎暴怒的男人轻笑了一下。
从男人一进门,男人的装腔作势,色厉内荏被他就看的清楚。
如果真的要打,就凭吴不畏是抓不住落下的锄头。
别看男人一脸的愤怒和凶相,但杜衡还真就不怕。
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在中湖这地方,他还真一点都不慌。
这里虽然是自己的老家,但是他还是要说,这地方的人,尤其是还在家种地的人,都是没出息的,懦弱、自私、胆小、欺软怕硬,已经成了这个地方男人身上抹不去的印记。
让他们真拿锄头砸人,不逼到一定份上,你还真不容易看见。
尤其是杨家沟这种说富不富说穷不穷的地方,这种特征更是尤为的明显。
大家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可真正的刁民,全是出在那些不上不下的地方。
相对富裕的地方,他们比较的理智,大部分时候都是利益至上,比如杜家沟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打架不是解决问题的首要手段,大家可以吵的很激烈,甚至吐口水,还会背地里使阴招,比如路过的时候,不经意间给你们家的羊扔个下了毒的包子,或者半夜给你们家麦子地里用除草剂。
相对贫穷的地方,他们又很质朴,甚至可以说是傻,大部分人遵循的是吃亏是福,忍一步相安无事。
真当他们发火的时候,也不会这么气势汹汹的冲上来,他们会很平静上来给你一锄头,打破你的头,再砸断你的腿。
而且西北这边,就没有什么宗族家族的观念,虽然大家都是一个姓,甚至是一个爷爷一个爹,但都是顾着自己家的小日子,真要起冲突下死手,反而是这种关系最亲近的人,他们之间是最多见的。
所以杜衡根本就没有想过,会有被群殴的可能。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闹哄哄,一副要吃人模样的汉子,杜衡站起身,一把拉开了吴不畏。
“师哥?”
“你往后退。”
说着话,又把吴不畏往后拉了一把。
随后指着举锄头的汉子呵斥,“你想干什么?说,你想干什么?”
随着杜衡的呵斥,男人手里的锄头尴尬的举在半空,可是看到身边三个老太太的嘲弄的眼神,汉子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可此时杜衡却紧接着往前走了一步,更加的逼近汉子,“想打我是不是?你打一个试试?信不信我把你弄进去关到死?
无证行医,胡乱开药,现在还想打人?你是想你们一家全进去吃公家饭是不是?”
虽然知道男人有心无胆,但是杜衡还是防了一手,你指不定这人什么时候就脑子短路了。
逼近汉子身边,就在他还犹豫的时候,杜衡噼手就把锄头抢了下来,“给你爹打电话,反了天还。”
“你给我等着。”
被夺锄头男人脸一红,赶忙跑了出去,然后门口叽叽喳喳的女人就全部进来了。
杜衡眼睛一眯,这又是中湖一景。
碰上这种两方闹矛盾的,都是把女人派出去,顶到最前面。
他们不能打,但是能骂,骂不死你,恶心都能恶心死你。
但是,今天,这招好像不太灵。
原本听着门口叽叽喳喳的声音,杜衡也知道接下来的套路,他自己更是想好了对付这些妇人的词。
可是真当这五个女人进来的时候,她们的口风就变了。
“我说娃二婶子啊,你们这是要闹哪样啊,赶紧出来给杜院长道个歉。”
“二嫂,我早就给你们说了,你就是个小学毕业,大字认不全,你怎么能给病人开药呢,这是会出问题的。
现在还好,没出问题,被杜院长给发现了,这也是为了你好,赶紧出来道个歉。”
“二嫂啊,挣钱什么时候是个够啊,咱不能没了良心啊。杜院长也算是咱们自己人,在你没出问题的时候发现,这是帮了你。”
进来的五个女人一言我一语的,全是全杨二媳妇,顺便还把杨二媳妇和杨峥农的底细兜了个一干二净。
这样的遭遇属实让杜衡没想到。
但是也同样看的出来,杨峥农和自己二儿媳妇,在这个家里有点犯了众怒的意思。
隔间的女人待不住了,自己打开门走了出来,“大嫂,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快把他手里的手机抢过来了,他刚才拍了照。”
“娃二婶子,咱们就是一家人才给你说这个话呢,要是外人我们还不说呢。”
“大嫂说的对啊,二嫂你和爸干的这叫什么事嘛,你撒求都不懂,你就敢给病人扎针,把人扎坏怎么办?”
“对了,过年的时候,老李家的媳妇肚子疼,你非说人家是痛经,给人家开什么益母草,反倒让人家流产了,要不是看在公公的面子上,你认为你赔五千块就能行?
你说你怎么就不涨记性呢?现在还敢给别人开药。”
这时一直缩在最后面,最年轻的一个小媳妇开口了,“你们也是的,我刚才就说不来,你们非要来。来了干嘛啊?钱全让老二媳妇挣了,现在被抓住了,叫我们过来闹,我脑子里湖了屎了是不是?
二嫂,做人要讲良心,你给你儿子要买房干嘛的,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们儿子,而且爸赚的钱全被你拿走了,过年的时候你就给我儿子五十块钱,他还叫你一声二妈呢。
你怎么好意思给我打电话的,凭什么让我们抢人家的手机,真当我们傻是不是?”
家庭伦理剧精彩上演,杜衡和吴不畏这个当事人全都被扔到了一边。
只是把旁边三个老太太给看的眉开眼笑,开心极了。
小弟媳妇的话,算是瞬间撕破了妯里们之间的脸面,杜衡想象中的污言秽语,正式开始狂喷,有些话龌龊到杜衡和吴不畏两个男人都脸红。
但是杜衡会劝架吗?
疯了才劝架呢,就她们这一会会的‘友好交流’,杜衡听得心惊胆战。
他是真没想到杨峥农和他这二儿媳妇,居然干出了这么多大事,
开错药导致流产赔钱的,在病人家里挂吊瓶,把人挂痉挛抽搐的,帮村民带药买过期药品充数的,听得杜衡头皮发麻。
而这些事情,居然就是在老头出院,从一月份到三月,短短三个月里干出来的事情。
难道老头的脑袋被当初那一锄头给打坏了?
就在杜衡心惊肉跳,继续听这些鬼事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刹车的声音,然后就见头发花白的杨峥农跑了进来。
从杨峥农这个冲进来的速度和步伐来看,叫他老头就有点不对,一般的中年人都没有他这会的行动矫健。
“杜院长,你怎么来了?”进门就带上了笑脸,谄媚的笑容看的杜衡反胃。
“打你电话打不通,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居然看到这样的场面。杨医生,你胆子好大啊。”
原本压抑这自己火气的杜衡,看到杨峥农这幅样子,曾的一下就爆了。
如果不是看杨峥农六十多了,他真有上去直接给两个耳光的冲动。
杨峥农慌忙的掏出手机翻看了一遍,“杜院长,你这没打电话啊。”
吴不畏在后面气哼哼的来了一句,“我打的。”
“你?”杨峥农看着有点面熟,却叫不上名字的吴不畏说道,“我那会应该扎针呢,一看陌生号码我就给挂了,后来忘了回了,不好意思啊。”
说着走到杜衡两人身边,对于杜衡刚才的喝问,诊所里一帮儿媳妇的闹腾,他好像都看不见,感受不到。
还是笑呵呵的说道,“杜院长,今天出去给村里人吊瓶子去,这边没人看,就让我儿媳妇帮着看一会。
我这后面还有屋子,平时我就在那休息,杜院长,这位大夫,咱们去后面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