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都有贵客?谁还能贵得过帝君。”烛阴神不以为意,“请上来便是。”
风长湃暗笑,这一代的苗帝只怕是和烛阴神关系最好的一位了,往日便是苗帝和圣女联袂而来,他老人家也没用过个“请”字。不过想想也不奇怪,以前只要苗帝和圣女来,那毫无疑问就是打架的。
风长湃诺了一声,去迎接那“贵客”。贵客果然很贵重,非但少丘,连烛阴神都忍不住惊讶起来。少丘奇道:“你们三人怎么凑到了一块?”
来的却是司幽、神师善卷和炎黄的工师牧滕公倕。
“哈哈,少丘,这么多年不见,你小子居然还是这般偷懒。”善卷好脾气,笑嘻嘻地走上来拍少丘的肩膀,“让老夫千辛万苦赶到苗都,又从苗都赶到灵山。”
少丘知道这死老头手重,侧肩、缩颈、拧腰,闪躲腾挪,却终究没避开这一掌,啪地拍了个结实。饶是他金属粒子凝结的躯体,也被揍得一缩,龇牙咧嘴。
滕公倕则是恭恭敬敬,以外臣之礼见面,抱拳长揖:“见过苗帝陛下。”
少丘急忙起身将他扶起,招呼三人一人寻块大石头坐了。偏生善卷嫌石头太尖,顶屁股,伸手一抹,居然用上了混沌力,把一块岩石打磨得四四方方,成了一个方尊,才怡然坐下。看得烛阴神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死老鬼,对一块石头用混沌力,暴殄天物……”
善卷翻了翻眼睛。作为大荒间顶级的存在,烛阴神早年暴虐之名令炎黄颤动,两人也打过不少交道,不过大都是立场迥异,没个好脸色,这么和颜悦色地坐到一起,还是第一次。
少丘瞅了瞅他的手艺,啧啧称奇,嘿嘿笑道:“呃……能否麻烦你再雕刻几只酒樽?这人多了,酒樽不够,去山下取又得跑很远……”
善卷给气得翻白眼,但看了看两人面前的酒坛,酒色深碧,浓香缭绕,知道是好东西,当下吞了吞口水,居然老老实实地用混沌力雕刻了三只石头酒樽。
其他人也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我说,”少丘给三人斟了杯酒,问道,“你们三个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凑到一块了?司幽,我记得你三年前就跑出去游历大荒了,这是刚回来?”
“我不喝酒。”司幽冷冷地道,“我需要保持大脑清醒。”说完把酒樽推到了一边,“不错,我出去这三年,是为了寻找制作机关的材料,天幽灵火,水神之饵,黄金精丝铁……还到高辛部族擒了一名土元素高手。”
“你又去捕捉天幽灵火……”想起那灵火的恐怖,少丘倒吸了一口寒气。
滕公倕听着这一系列材料,不禁心头一震,叫道:“你捉的那名土元素高手是不是高辛八元中的伯奋?我一年前听说伯奋遇到偷袭失踪,原来是被你擒了?”
司幽对这个世上自己最强劲的对手还是充满敬意的,当下点头:“制作天火垕土弹需要土系高手,目下帝丘的高手都在黄河边和戎狄僵持,戒备森严,无法下手。我只好到高辛部族去了。”
“可你怎么擒了伯奋?”少丘只觉牙根一阵疼痛,伯奋可是八元的老大,帝尧死后,高辛部族以季狸为首,旗帜鲜明地反对帝舜,以一个部族之力抵抗整个炎黄。以帝舜的实力,竟是对他无可奈何,可见这季狸有多厉害了。司幽为了炼制垕土弹,居然擒了他大哥来做苦工,季狸若是知道还不知要酿成多大的风波。
“不擒伯奋我擒谁?”司幽翻了翻眼睛,“高辛就他们俩的元素力厉害,季狸据说这些年神通大进,号称土系第一人,你让我去拿他?”
少丘无语了。两人在巫礼临死前相约为兄弟,这个兄弟可真没让他少操了心。
“拿了伯奋之后我便往苗都赶,不料路上却碰上滕公倕的大队人马。”司幽缓缓道,“这几年我恰好制成了几个小玩意儿,想找滕大人练练手,就找上了他。谁知道他和神师善卷在一起,哼。”
司幽不说话了。想来是在善卷和滕公倕的手中吃了点亏。善卷这老头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和端庄冷肃以大荒平衡为己任的许由正相反,看见巧妙的机关术哪里还有不上劲儿的?
问题是再厉害的机关,碰上混沌力又有什么用?
少丘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哈哈一笑,问滕公倕:“滕大人,你此番和神师联袂来三苗,可有大事么?”
“有。”滕公倕是个老实人,当下道,“是陛下让我来给三苗送赔偿了。”
“赔偿?”少丘瞪大了眼睛。知道他说的赔偿还是当年击败帝尧之后,帝尧答应的战争赔偿。当时帝舜送了一部分,把少丘扣留的炎黄战士都赎了回去,然后就开始扯皮,拖延,装无赖。为了此事,少丘没少受姮沙的埋怨。
旁边脑袋昏昏沉沉的烛阴神也不禁精神大振,毕竟当年和帝尧开战,东苗也损失不小。急忙道:“都是什么赔偿?”
滕公倕从怀中掏出一张龟甲,念道:“五谷各二十万石,牛、羊、豚、战马各五万只,青铜五十万斤,各色毛皮五十万张,铁晶石十万斤,黄金十万斤,乌铜三千斤,生丝十万斤,葛布二十万匹,柘木弓三万把,箭杆十万支,箭镞二十万支,青铜剑两万把,各系工匠十万人……”
滕公倕还在滔滔不断地念着,少丘、烛阴神,甚至司幽都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赔偿么?给我的?”少丘口舌都不利了,结结巴巴地道,“我要的……连这十分之一都没有啊!还有……给我十万名工匠?炎黄有这么多么……”
“此事外臣也不知。”滕公倕这个老实人老实地道,“这是陛下诏令,陛下还命令外臣十年内不得返回炎黄,滞留三苗听用。这些东西我都已经运送到了苗都,但你不在苗都,只好来了灵山找你。”
“哇哈——”烛阴神亢奋了起来,“管他呢,他敢给咱们就敢要!”他两眼流着贪婪的光芒盯着滕公倕,笑眯眯地道,“滕大人哪,你也别愁没人要你,本神要了!”
滕公倕苦着脸,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善卷却声色不动,观察着少丘。
再看少丘,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眼中倏地露出一抹痛苦的光芒,半晌才缓缓点头:“好,这些东西,我要了。烦你回复帝舜,他的心意,我明白,会照做的。”
“是。”滕公倕恭恭敬敬地道。
“少丘,”烛阴神眼见得少丘郑重的模样,不禁奇道,“帝舜是什么意思?你怎的就明白?”
“因为……我和他做了十年的对手与朋友。”少丘缓缓道。
“很好,”司幽冷冷地道,“这三千斤乌铜,我要了。”
“好啊,好啊!”烛阴神哈哈大笑,“我也笑纳一些。上次大战我西苗损失惨重,这回少丘你可得补偿我,没说的,咱们两苗一家一半。”
少丘斜睨着他:“你真想要?”
“真要!”烛阴神坚决地道。
“你西苗统共也就十几万人口,要五万工匠?”少丘不信。
烛阴神一滞,咬咬牙:“要!反正还有十万石粮食……我忍了!”
“你问清楚再要吧!”少丘看他急赤白脸的模样,不忍心再逗他,眼睛望着滕公倕,“如果我没料错,他送来这十万工匠,当是很特别的吧?”
滕公倕老脸一红,讷讷道:“呃……这些工匠中,有三万孩童。其他如养蚕、缫丝者,造车造车造船者,冶炼金属者,纺织布匹者,饲养禽畜者……演奏乐曲者,烧炼龟甲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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