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越来越浓,这一天海澜正和倾心在水潭边给鸥鹭喂食,漫天的鸥鹭飞舞,倾心咯咯的笑声传出老远,海澜看着女儿的笑靥,心中也欢快起来,她琢磨着天色渐冷,再过些日子,就得把这些鸥鹭收到空间镯子里去过冬了。
母女俩正玩的高兴,村儿急急忙忙的寻了来,海澜问道:“有什么事儿值当你亲自跑来?”
“主子,国舅爷求见您。”
海澜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她这几天总是觉得心神不定,给父母寄往江南的信已经有些日子了,还没有接到回信,现如今最守规矩的天澜居然亲自来求见,由不得海澜不多想,此刻她心中便是觉得有些不妙,往常有了事情,天澜都是让玉兰进宫来见她的……
海澜忙问道:“大哥他可说了有什么事儿吗?”
村儿迟疑道:“国舅爷虽然没说什么,不过却是满脸戚色……”
海澜一听,顿时心慌意乱,兄长和二弟都在京里,父母的身边也只有他们的孙子展鹏在,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这老的老小的小,怎么应付得过来?
海澜强装镇定的说道:“快!快带我去见他!”
等到兄妹见了面,海澜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看见天澜的脸上真的有泪痕,忙问道:“大哥,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天澜强忍着悲恸给妹妹见礼,嘴上说道:“皇后娘娘,奴才的阿玛前两日去世了,奴才刚刚想跟皇上乞假奔丧去,可是皇上现在正忙,所以奴才就先来见您来了。”
海澜顿时呆住了,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父母现在也不过六十多岁,还算不上年迈,海澜万万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的这样快,她刚刚想着接父母回京来颐养天年!况且,每次凌柱的信里都说他的身体很健康、老当益壮……
海澜的泪珠滚滚而下,子欲养而亲不在,大概就是她现在这种感觉,村儿忙递过来一个丝帕,低声说道:“主子,您节哀。”
海澜一边擦眼泪一边问道:“阿玛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会忽然就没了?”
天澜说道:“阿玛头天晚上还喝了两杯酒,哪知道第二天早上就不成了……”
海澜一听就知道这是得了脑溢血,现在这样的医疗条件,这病还真是治不了,事已至此,兄妹俩只得含泪商量着怎么安排老人的后世,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肖桂子的一声喊:“皇上驾到!”
兄妹俩刚要迎出去,雍正帝已经进来了,兄妹二人赶紧见礼,皇上一把拉起天澜说道:“爱卿免礼,刚刚朕听说凌柱大人没了,就赶过来了,还是节哀吧!”他看见海澜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忙对一旁的凌风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皇后去后面歇着……”
海澜泪眼婆娑的说道:“不,臣妾不用歇着……皇上,如今臣妾的阿玛去世了,只剩下额娘一个人孤孤单单,臣妾担心她禁受不起,能不能让臣妾跟着兄长一起去江南奔丧?”
胤禛和天澜同时说道:“不可!”
天澜生怕海澜执意要去江宁,万一再惹恼了皇上就糟了,他赶忙躬身说道:“皇后娘娘,奴才一定会照顾好嫡母的,绝对不会让她老人家有半点差错,再说了,阿玛的丧事办完,肯定要扶棺椁回京安葬的,到时候皇后娘娘就可以见到额娘了……”
海澜含泪看着胤禛,那祈求的眼神很明显,看的胤禛心一软,险些答应了,不过一想到以前根本没有这样的先例,再说了,他现在可就海澜一个女人!
胤禛皱眉道:“不要忘了你是朕的皇后!不要再说这种辱没身份的话!赶紧回去洗一洗去吧!”
海澜见胤禛不停的撵自己走,想来是有公务要对天澜说,她只得回到东暖阁,就见倾心正坐着在绣荷包,一边绣一边等着皇额娘回来,她一看见海澜回来,眼睛却哭红了,忙扔下正在绣着的荷包跑到海澜身边,问道:“皇额娘,出了什么事儿了?”
“是你外公去世了。”
海澜现在真是恨嫁入皇家,别说父母远在江南,就算是在京城,按着皇家的规矩,她这个皇后娘娘也不准许去奔丧的,原本她还以为胤禛对她是不同的,也许会网开一面同意她去江宁,哪知道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驳回了,居然还认为自己去为父亲奔丧是辱没身份……
海澜净了面,呆呆的坐着,想起以前的往事,大婚这么多年来,和父母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如今更是天人永隔,竟然再无相见之期了,一想到这个,海澜就悲从中来。
倾心看见皇额娘哭,顿时慌了手脚,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劝慰,她急急忙忙的去找皇阿玛……
不一会儿胤禛就进来了,他一进屋就摆摆手,室内众人都悄悄的退了下去,他见海澜还兀自出神,便走过来揽住她的腰,喊道:“海澜……”
海澜回过神来,问道:“兄长他走了?”
“是啊!他上折子要守孝三年,被朕予以夺情了,现在朕正有好几样政策打算推行,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没有办法,朕给了他三个月的假期处理丧事,另外赐你阿玛为一等忠勇诚公,外加太傅衔,世袭罔替……”
世袭罔替?海澜听了心中一惊,也就是说皇帝颁诏允许,这一等忠勇诚公的爵位逢子孙袭爵时,可以原等级来承袭,世代相承不变,钮钴録家岂不是世代不衰了?历史上的钮钴録家好像没有这样的殊荣吧?这历史改变的也太多了些……
海澜忙说道:“皇上,这样不妥吧?臣妾的阿玛又没有军功,虽然是在任上去世的,可是他并没有过多的建树,皇上却给了他这样的褒奖,若是为此被朝臣病垢,那就不好了。”
胤禛拉住海澜的手笑道:“还是朕的皇后对朕体贴,知道替朕着想,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儿,凌柱也是有过很大功劳的。”
海澜一听胤禛这么说,也顾不得伤心了,她疑惑的问道:“臣妾怎么不知道阿玛立过什么功劳?”
胤禛笑道:“凌柱最大的功劳,就是为朕生了你这么一个皇后!”
海澜没想到胤禛这时候居然有闲心开玩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胤禛也不以为意,他接着说道:“好了,不要再难过了……想当年,朕的皇额娘孝懿仁皇后去世的时候,朕才十来岁,那时候朕就觉得天塌下来了似的,整日凄惶的很,感觉孤孤单单,后来回了永和宫,额娘她却……她对朕没有半点慈爱之心……朕都挺过来了,你现在儿子都比当年的朕大了,还哭哭啼啼的,也不怕羞。”
海澜生怕胤禛伤感,德妃娘娘乌雅氏虽然已经死了,但是她一直都是胤禛心头的一根刺,更是康熙皇上心中的痛,这么多年才看清一个人……不过后来海澜见胤禛又来劝慰自己,她也就趁机说道:“好吧胤禛,过去的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提了,免得徒增伤感。”
时间是心伤的最好良药,转眼便就要到冬至了,这一天海澜正在为阿玛凌柱绣像,也好留着日后做个纪念,她已经好久没有为人绣像了。
海澜自从知道凌柱去世就开始绣这幅像,如今已经绣成了大半,她正盯着绣像端详,旁边忽然听见弘历说道:“皇额娘,您也不能整日的对着外公的绣像看啊,小心累坏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吓了皇额娘一跳。”海澜看见弘历的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洋溢着喜气,又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说来让皇额娘听听。”
弘历笑道:“皇额娘,儿臣还真有一件大喜事儿,今年冬至的祭天大典,皇阿玛说了让儿臣代他去主持!”
海澜不以为意的说道:“就为这个这么高兴?”
弘历兴致盎然的说道:“皇额娘,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说着停了下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在海澜看来,日后的皇位非弘历莫属,但是弘历不知道,这些日子各种谣言漫天飞,弘历听了心中难免受影响,不过今天听了皇阿玛颁布下来的旨意,弘历心神大定,就赶紧跑来跟皇额娘报喜来了。
海澜知道他担心什么,也知道他此刻为什么高兴,海澜却平淡的说道:“皇额娘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你以后要继续努力才成!你身边的几个兄弟你倒不用顾忌什么,福惠嘛,你更不用担心,唯独让皇额娘放心不下的就是三阿哥,你一定要注意他,别让他伤害了你……”
“儿臣谨记皇额娘的教诲,不过儿臣倒是觉得三哥没什么,反而是福惠……您处在深宫也许不知道,这年逾来,皇阿玛对年家人也太宠信了,甚至可以说关怀备至,就连年羹尧的妻子得病了,皇阿玛都再三垂询,赐送药品;那些奇宝珍玩、珍馐美味的赏赐,更是时时不断,皇额娘你还不知道吧?有一次皇阿玛赐给年羹尧荔枝,为保证鲜美,他竟然令驿站六天内从京师送到西安,人家都说,皇阿玛这种赏赐可与唐明皇向杨贵妃送荔枝相比了。”
一听这话,海澜吓得赶紧用意念在屋子四周探看了一下,看见没有人这才松了口气,她拍了弘历的脑门一巴掌,“臭小子,以后不准这么说你阿玛!这话若是被他听见了,看不揭了你的皮!年羹尧和你皇阿玛君臣相得,那也没什么,况且现在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你皇阿玛手上又没有大将可用,对他优厚些也是应该的,你给我管住你的嘴,不要胡说。”
弘历嬉笑道:“皇额娘,儿臣这不就跟皇额娘提几句嘛!在别人面前,儿臣自然半个字都不会说,您说福惠他,真的没机会?”
“当然没机会!”海澜轻声说道:“别忘了,你是皇额娘的长子!是你皇法码最喜欢的孙子……好好的办你皇阿玛交给你的差事儿吧!你去祭天,还要沐浴斋戒吧?不如皇额娘送你去洗澡。”
弘历笑道:“儿臣谢过皇额娘。对了皇额娘,儿臣还要告诉您一件喜事儿。”
“皇额娘还有什么喜事儿啊?”
“是五弟的养鸡场,现在赚的钱已经收回成本了,算不算是喜事儿?”
海澜笑问道:“哦?你有没有告诉你皇阿玛?”
“刚才皇阿玛召见儿臣,儿臣提了几句,皇阿玛一高兴,他还打算亲自去看看呢!”
海澜一听就得意的笑了,比她自己当初开办了烤鱼片作坊还高兴。海澜赶紧把弘历送到空间镯子里去洗澡,然后又亲自吩咐厨房为弘历做斋饭。
斋戒三日的弘历,喜气洋洋的去主持祭天大典,海澜却看着灰黄黄的浮云遮天蔽日,晦暗一片的天空让她有些心烦意乱,胤禛的意思海澜焉能不明白?他一方面担心自己的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皇位弄得你死我活,所以在正大光明匾后面留下遗嘱;另一方面他又担心别人不知道谁是他选择出来的继承人,这次让弘历代替他祭天,大概就是出于这种考虑,这纯粹就是欲盖弥彰的做法,海澜之所以心烦意乱,就是担心胤禛此举把弘历推到风口浪尖上,如今年家人风头正盛,弘历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应付得来吗?
凌风看见海澜不住的看天,以为皇后娘娘这是嫌天气恶劣,便笑了笑说道:“京城的早上是有些冷,尤其是刮风的时候更是冻人。主子,您看这日头,估计这几天,就会有场大雪……”
冷飕飕的北风越刮越紧,扫到脸上一阵刀削般的生疼,海澜紧了紧身上的紫貂斗篷,把脸颊缩到毛领间,凌风说道:“主子,还是进屋去吧!四阿哥虽然第一次祭天,有不少礼部的官员在呢,保准不能出错。天这么冷,小心冻着了您。”
海澜说道:“我倒不是担心弘历,前几天大哥说这几天他就要跟额娘带着阿玛的棺椁进京了,这样冷的天他们在路上,可别遇到了大雪才好……”
村儿一旁说道:“主子,您担心也是白担心,奴婢看,不如让小福子替您去府里看一看,若是有了信,让他马上回报,这样您也就马上能知道了,要不然奴婢跑一趟也行。”
海澜点点头“你这主意倒不错!还是让小福子亲自去吧!要不然我这心总是放不下,另外把那千年人参多拿几棵给额娘送去……这长途跋涉的,额娘的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了……”
凌风看见海澜总算同意进屋了,这才长出一口气,她忙着去找人参,然后去吩咐小福子。村儿跟着海澜进了屋子,忙说道:“主子,您快点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屋里热呼呼的暖气一个劲儿的往身上串,海澜脱了斗篷,也没理会村儿嘘寒问暖,径自来到凌柱的绣像前,打算接着绣像。
村儿也没在意受了冷落,她亲自端了茶点送到海澜跟前,又忙不迭屏退了左右,然后福身笑道:“主子,四阿哥能替皇上去祭天,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有道是‘妻凭夫贵,母凭子贵’,奴婢猜测四阿哥的前途不可限量……其实您头几天就知道了,是不是?您先前不动声色也就罢了,怎么今天还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奴婢才不相信您只是担心国舅爷和老夫人……”
海澜捧着热茶,抬眼问道:“村儿,既然你都猜出来了,那别人呢?谁都不是傻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日后弘历要怎么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如今,废太子允礽还在呢!若是大伙的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弘历,然后都脚下使绊子……”
村儿忙说道:“不会的主子!那怎么能一样?皇上现在只有这么几个儿子,有能力争储的也就三阿哥和七阿哥,三阿哥虽然年长,但是他的额娘位份低,他的资质也平常,奴婢看没什么希望,再就是七阿哥,他是您从小养大的,对您还是很尊敬的,怎么好意思跟四阿哥争?”
海澜听了不由皱眉说道:“村儿,你在我身边也待了这么多年了,应该谨言慎行才是,就算是心里知道了,有些话再高兴也不能说出来的,再说了,为了那个位置,兄弟反目、父子相残的也不是没有,你怎么就知道他不好意思争?”
村儿面色一僵,随即赔笑道:“主子说的是,奴婢妄议了,还是主子说得对,奴婢再也不说就是了。”她话虽如此说,可是嘴角翘起,眼神里都是得意,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觉得海澜说的不对,弘历是村儿从小抱大的,现在对她也是崇敬有加,一口一个姑姑的叫着,村儿当然最希望弘历将来能登上大宝!
海澜一想到弘历登上大宝的那一天就是胤禛的忌日,心情无论如何也是高兴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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