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的情况好像不大妙啊——”肥鸟与小欢子毕竟是老搭档,还是觉察到了一点异常,于是连忙带领着那些大妖凑上前来。
此时此刻,藤蛇没了主心骨,已经乱成一团麻,所以一行人很顺利的来至近前。熊老二比较实在,觉得小欢子跟个布袋子似的,摔来摔去的,肯定不大舒服。于是就施展出拔树神功,伸开两只大熊掌,牢牢将小欢子抱住。
不料,这下子连他也被带着升空,虽然高度略有不如,但是依旧直冲云天,然后又重重摔落尘埃。
“奶奶个熊!”熊老二惨嚎一声,他很不幸地充当了一回沙包,后背着地,跌了个七荤八素。不过这货也真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主,愣是抱住小欢子不撒手,又一次被带上半空。
众妖见状,也纷纷施以援手:三足金蟾吐出长舌,将他们缠住。舌头被越拉越长,旁边的肥鸟真担心被拉断;而白猿和笑面虎他们也各展神通,几道光芒飞射而至,罩住小欢子。到底是妖多力量大,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小欢子也被定在半空。
“猪头被放风筝了,俺也搭把手!”肥鸟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张嘴叼住金蟾的长舌头,开始拔河。还真别说,小欢子现在的模样,像极了被放飞的人形风筝。
“肥哥,你还是呐喊助威的比较好。”小美唧唧一声,她现在说话已经很艺术,一点也不伤人,只是有点伤肥鸟的自尊。
肥鸟使劲摇晃着脑袋往回拽,半空中的小欢子依旧纹丝不动。肥鸟只好松了一下嘴:“小美美,你也上!”
小美一愣,低头瞧瞧,自个浑身没有二两肉,不过这是态度问题,小美还是冲到肥鸟的后面。她不敢扯金蟾的长舌头,索性叼住肥鸟脖子上的一根黑羽。丑鸟自然也有样学样,也略尽微薄之力。
“你们这俩家伙轻点,肥哥可从来都是一毛不拔的!”肥鸟吃痛,哇哇怪叫两声,然后就觉得嘴上一松,小欢子已经被拉下来一点。看来,小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众妖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将小欢子拉回地面。熊老二更是一屁股坐在他的肚皮上,牢牢压住。肥鸟则满脸关切地上前询问:“猪头,你现在感觉咋样?”
小欢子龇牙咧嘴一阵:“奶奶个熊,肚子被大笨熊压爆了——”
熊老二讪讪地站起来:“俺不是怕你再放风筝嘛——肚子里面还闹不闹,要不就先胡吃海塞一顿,然后痛痛快快拉一泡,肯定就舒坦了,俺以前就经常这么干。”
肥鸟抡着大嘴,在熊老二脑袋上使劲敲了几下,敲得他有点发晕:“这法子不好就算啦,俺就是这么一说——”
“你对俺还是不了解啊,俺的意思是这个法子太妙了,这就叫以毒攻毒!”肥鸟大乐。
熊老二心有余悸地嘿嘿憨笑两声:“要是你不满意呢?”
“当然还是敲脑壳啦!”肥鸟大言不惭地应了一句,然后就鼓捣出一大堆吃的:“来,先吃几个果子。这几个是俺专门留着阴人的,吃了保准你一泻千里,连肠子都能拉出来!”
熊老二悄悄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还是离这家伙远点比较好,尤其是像俺这样比较嘴馋的——
幸好还有明白人,笑面虎拦住肥鸟:“果子里面草木之精最盛,真要是吃了,只怕闹腾得更厉害。”
肥鸟恍然大悟:“差点助纣为虐,那就干脆吃肉好了。”说罢,叼起一大条生肉,直接往小欢子嘴里塞。塞了两块之后,又觉察到下得不痛快,干脆就把尖嘴塞进小欢子口中,直接往嗓子眼填。
看得群妖一愣一愣: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填鸭式?
“好像有效果了——”袁小白一直密切关注着场上的情况,发现小欢子的大肚皮开始急速耸动,连忙告知。
“草木之精当然怕荤腥了,最好再多来点大肥肉。熊老二,不行先从你身上弄一块肥膘子!”肥鸟意气风发,大呼小叫,不过熊老二这次学乖了,早就溜边。而“关爱生命,远离肥鸟”这句话,也成了熊老二在以后生命中的信条。
趁着肥鸟稍稍耽搁之际,小欢子终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酒,酒,酒——”
众妖连连点头:“对头,岂能有肉无酒!”
很快,袁小白从小青蛙那里讨来一坛美酒,咚咚咚给小欢子灌了下去。剩下的空坛子,还被他底朝天空了好一阵,真有十几滴美酒落入口中。
美酒入腹,小欢子的大肚皮很快就安定下来,肥鸟将耳朵贴上去听了一阵:“好像没动静了——”
话音未落,沉闷的怒吼声猛然想起:“我老人家跟你们拼啦,大不了鱼死网破!”
只见一蓬耀眼的绿光从小欢子身上猛然升腾而起,无尽的草木之气向四周迸射开来,浩浩然如江河奔腾。
以小欢子为中心,周围数百丈内的所有妖兽都如同遭受重击,被狠狠地抛开,只剩下小欢子直挺挺躺在那里,生死未卜。
若是换做往日,面对如此充沛的草木之精,妖兽们早就开始美滋滋的享用。可是今天这种情况,却令他们感到极度的不安。因为整片树林正在迅速枯萎,草木枯黄,眨眼之间就纷纷化为灰烬。妖兽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就这样瞬间消失。
草木之精虽然诱人,但也只怕是最后的晚餐,谁还有兴趣呢?
霎时间,凄厉的兽吼声响起,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在天地间回荡,这是妖兽们无助的呐喊,也是他们不屈的挣扎。
在草木之精短暂的爆发之后,很快又开始向小欢子身上回流。地面上那些不计其数的藤蛇,也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射向小欢子,然后消失在他的体内。小欢子依旧一动不动,只有身上的绿光越来越耀眼,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一大块碧绿的翡翠。
肥鸟也彻底无言:猪头危矣,如此浩大的草木之气,任谁也会撑爆!
当然不能叫猪头独自承受这一切——肥鸟迈开三条腿,毫不犹豫地向小欢子走去,口中还轻轻哼着嘶哑的歌谣:“俺们是正义的盗贼!”
在他的身旁,还跟着同样哼唱大盗贼之歌的小青蛙。生生死死,悲欢离合,歌声永远飘扬。
亮光光使劲抓抓秃头:“这歌俺不大熟啊,不过,走路俺还是会的。”他也仅仅跟在肥鸟和小青蛙身后,脚步无比坚定。
“别忘了我们是最后一根稻草——”小美也啼鸣一声,张开双翅,紧追小青蛙而去。
以袁小白为首的大妖们也一往无前,他们更是被逼上绝路,与其憋憋屈屈的等死,还不如轰轰烈烈一场,这才是妖兽最好的归宿。
沐浴在绿光之中,他们只想向前,向前,再向前,同退同进,同生共死。
绿光悄无声息地钻入每一位的身体里面,被一点一滴地分散,只是它蕴含的能量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绝大部分,依旧洪水一般涌入小欢子的体内。
小欢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草木之气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注视着肥鸟和小青蛙他们一步一步走来。他很想张张嘴,也用歌声应和他们,可是却不能翕动一下嘴唇,只能是默默地注视,深深地凝望。此时此刻,彼此的心无限接近……
草木之气彻底将小欢子同化,他的锅盖头绿了,他的肌肤、骨骼、肌肉乃至血液也都变成绿色。也许在下一瞬间,就会随着草木之气蒸发,变为天地之气的一部分,这难道不是万物最后的归宿吗?
与小欢子命运相同的还有许多,肥鸟和亮光光首当其冲,他们如今的身体,比小欢子更加不设防。
“终于解脱了吗?”亮光光心头只剩下无比的宁静。他现在的身躯也越来越僵硬,再不能前进一步。
忽然间,亮光光身子一颤,他那阔别已久的识海中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如干涸已久的沙漠中有水珠滴落,何其美妙。
随后,一个蓝色的光点从识海中喷薄而出,如同旭日驱散黑暗,所到之处,绿光尽皆避退。
一股暖流在亮光光体内流淌,那是灵气在流动。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他潸然泪下:几万年太久,只盼这一天啊。
可是仅仅一瞬间,蓝色的光点就追逐着另外一个绿色的光点重归识海,灵气再度枯竭。
虽然只是刹那间的怦然心动,但是亮光光却没有失望和遗憾,因为他毕竟看到了希望。只要有梦想,生命也就有了最为牢固的基石。
更何况,那致命的草木之气已经彻底从他的身体里面消失。或许在他的识海之中,除了那一滴化凡之水,如今又浓缩了一颗草木之精。
亮光光的身体终于又能动了,他紧走几步,冲到肥鸟身前,然后就看到了肥鸟也惊喜地张着嘴巴,身上同样绿光尽退。显然,与亮光光情况类似的肥鸟也同样化解了危机。
一人一鸟对视一眼,然后,目光变得无比热切,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小欢子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