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何人,擅闯南天门!”金甲大汉声如雷霆滚滚,看到那些仙人一个个面如土色,他对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很满意。其实他心里明镜一般,这些杂牌军,一瞧就是被龙舟接到此处,指不定是哪一界来的土包子呢。
不过也有例外,其中一个顶着猪头的胖小子格外碍眼,从他的眼中,金甲大汉居然感觉到一丝鄙夷,这叫他本来大好的心情变得很是不爽。
“俺们从仙界而来,给天尊贺寿,你又是哪个,在这吆五喝六?”肥鸟的嗓门更大,他连幽冥界都去过,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的道理。
金甲大汉咣当几下眼珠子,粗大的鼻孔里面重重地哼了一声:“原来是下界无知小辈,这里不是尔等撒野的地方,方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一上来就训人,这也是金甲大汉惯用的伎俩,先一棍子重重打下去,把你吓唬住,还不乖乖进贡。在无欲天来说,把守四门可是肥缺,哪一个不赚得腰包鼓鼓。
肥鸟一听,嘎嘎怪笑几声:“傻大个,生意没有这么做的,肥哥今个教你一个乖,强行勒索这一套,太小儿科,早晚得吃亏。”这货见多识广,金甲大汉一张嘴,他就猜出对方的用意,忍不住以一个老前辈的口吻,指点一下后辈,这些都是肥哥当年玩剩下的。
“大胆,诋毁守城大将军,你可知罪!”金甲大汉被人当面打脸,当然恼羞成怒。只见他大手一挥,当头向肥鸟拍去。对于他的大巴掌来说,就跟拍个苍蝇似的。
“没人性啊,俺们是来贺寿的,不是来挨揍的——”肥鸟一边扯着嗓子嚷嚷,一边发动头顶的太阳镜。金甲大汉的行为虽然令人鄙夷,但是手底下却着实不弱,这一掌拍过来,不亚于仙君发出一击。
只是这南天门是空旷之地,肥鸟的呼喊声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效果,抑或是有人听到了,也没人过来管闲事。在无欲天的人看来,敲诈几个外来者,实在太正常不过。
金甲大汉也想不到肥鸟胆敢反击,在南天门这一亩三分地,他一手遮天惯了。当白光射来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不妙,太阳镜刚猛绝伦,大有荡涤天下之势。
大意之下,金甲大汉也不敢正面抵挡,好在他修为甚高,所以显得游刃有余,只是身形一晃,就从原地消失,躲过了太阳镜那一束致命的强光。
他是躲过去了,可是在他的身后,魏然耸立的南天门却变成了活生生的靶子,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一片耀眼的白光,笼罩了南天门。
金甲大汉差点吓掉魂,如果南天门被毁,他这个守城官罪不可恕,肯定要被重重责罚,搞不好被抓进天牢都有可能。
等到白光消散之后,金甲大汉胆战心惊地向南天门望去,还好啊,上面雕刻的花纹之中蕴含着防御阵法,南天门完好无损!
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金甲大汉恶狠狠地向肥鸟望去,口中咆哮道:“你这扁毛畜生,罪该万死!”
肥鸟是有名的一招鲜,所以发射太阳镜之后,就已经跌坐在地上,委顿不已。不过肥哥历来是输人不输嘴,只见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大嘴,朝着南天门的方向指了指,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哪里还有力气。小欢子和小青蛙担心金甲大汉再次出手报复,双双飞至肥鸟左右,将他护住。
金甲大汉又回头仔细打量一下南天门,忽然一个踉跄,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一般,口中喃喃着:“完喽,这三个字是天尊亲手题写,冒犯天尊,这下死定啦——”
看到这个色厉内荏的家伙,仙人们也都觉得扬眉吐气。不过心中也对无欲天尊更加敬畏,只不过是信手书写三个字罢了,居然就能叫他们顶礼膜拜,那是怎样一种境界啊?
就在群仙悠然神往之际,金甲大汉猛地从地上蹦起来,用手指着众人,声嘶力竭吼着:“将这些下界歹人统统抓起来,前去司天监领罪——”
小欢子嘿嘿一笑:“阁下好像才是罪魁祸首吧。”
金甲大汉身子一颤,怨毒的目光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又向那些金甲天神吼道:“还不动手,把这群土包子往死里整!”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仙人们也都怒火中烧,只是慑于无欲天尊的威名,所以都敢怒而不敢言。他们齐刷刷向小欢子望去,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们无形中已经把这个猪头小子当做领头人。
“阿弥陀佛,佛曰,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没等小欢子说话,三光和尚就率先冲向一名金甲天神。
小欢子也点点头:“佛门慈悲,也有金刚怒目,大伙拼了!”
拼啦——众仙人群情激奋,决定为尊严而战。就在这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急切切传来:“休要动武,有话好商量,以和为贵嘛——”
随后,一道白光飞射而来,白光之中闪出一个老者,白发银须,头上赫然扎着一个朝天辫。骤见之下,小欢子还以为是太叔公那个不着调的老家伙跑到这来了呢。
“见过佬仙翁——”金甲大汉硬着头皮上前参见,无欲天法度森严,各方神将各司其职,而这位扎着朝天辫的仙翁,人送绰号“和事佬”,从来没见到他跟人打过架,挂在嘴边上的一句话就是“以和为贵”。不过此老辈分极高,据说算起来还是无欲天尊的长辈,所以在无欲天地位超然。
和事佬晃晃头上一柱擎天的小辫子:“小司南,我老人家刚离开一会,你怎么就跟人家打架,你在这迎接四方宾客,就应该以和为贵,不可妄动无名。传扬出去,还以为我们无欲天霸道,欺负外来人呢,人就都是大老远——”或许是年岁的缘故,这位和事佬话匣子一开,就没完没了。
金甲大汉官封司南天君,并称的还有司北、司东、司西四个把守无欲天四门的城门官,并称“四天君”。不过到了和事佬嘴里,自然就变成了“小司南”,
“佬仙翁,这些下界鼠辈无礼之极,竟然损坏南天门。属下职责所在,这才下令捉拿他们。”金甲大汉也不得不打断和事佬的长篇大论,要真是听他教训起来,没个三天三夜完不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有两位天君发生争执,和事佬居中调停,一连讲了九个日夜,最后讲得那两位彻底没了脾气,一个劲扇自个嘴巴子,起誓发愿再也不敢好勇斗狠,和事佬这才停嘴。此事在无欲天流传甚广,传为佳话——
和事佬雪白的眉毛抖动几下:“打坏了南天门,这可是大事,南天门乃是我们无欲天的脸面,不可亵渎——小司南,好像没什么损坏的?”
照例是一通长篇大论之后,和事佬才转上正题。老眼昏花地瞧了半天,也没有看出南天门有哪里不对。
趁着和事佬说废话这工夫,肥鸟吃了小欢子的仙丹,重新变得精神抖擞。他从地上站起来,晃悠到和事佬跟前:“老仙儿,南天门都变成南大门了,你啥眼神啊!”
和事佬定睛细看,果然,中间那个天字上面的一横凭空消失,可不是变成“南大门”了嘛。
“天门开,天门开……”和事佬嘴里就跟三光念经似的,不停叨咕着,整个人就像着魔一般。
肥鸟老实不客气地用大嘴在老家伙头上敲了几下,和事佬虽然在无欲天是老资格,可是在肥哥面前,连小字辈都算不上:“老仙儿,俺觉得南大门也不错啊,道理上也说得通。”
和事佬激灵一下子,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好像要把每个人都记在心间似的。
咳咳——金甲大汉轻咳几声:“佬仙翁,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
“先放他们进去再说吧——”和事佬意味深长地瞟了小欢子一眼,然后就急急忙忙化作白光而去。
这下肥鸟可来劲了,摇着大屁股绕着金甲大汉转了几圈:“小司南,以后千万不要再狗眼看人低,以和为贵嘛。”这货倒是将和事佬的神态学得活灵活现。
金甲大汉气得真想伸手拧断这只大胖鸟的脖子,不过最终没敢付诸实施。只能气鼓鼓地叫过来两名手下,叫他们引领着这群土包子进入无欲天。
“这地方就是比仙都强,干脆先找个酒馆——”肥鸟一边观赏着沿途风光,一边咋咋呼呼要去喝酒,无论去任何地方,肥哥都是这个做派。
放眼望去,无欲天到处都是琼楼玉宇,气象恢弘,胜过仙都何止百倍。在这样的环境中举杯畅饮,确实是人生快事,连一些平日里不大稳重的仙人,听了肥鸟的提议之后,心中都蠢蠢欲动。
“诸位先到迎仙阁中安顿下来,领取了号牌之后,才可出来游逛。”引路的金甲天神也知道这帮家伙不大守规矩,哪敢放任他们乱跑。
“哪那么多臭规矩——”肥鸟不满地嘟囔一声,然后就被几只飞过的珍禽异兽吸引,跟小欢子他们指指点点地谈论起来,整个一土包子进城的模样。
就在他们走马观花之际,和事佬却匆匆忙忙赶奔无欲殿,拜会无欲天尊。本来,南天门变成南大门这样的小事,不必惊动天尊大驾,可是在和事佬悠长的生命岁月之中,却始终牢记有关无欲天的一句传言:天门开,祸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