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的内容很简单。
今夜子正,孙玉伯需亲自带上三十万两,前往城南关帝庙交换孙蝶,限制最多只允许带上四个属下。
孙玉伯脸色已沉了下来,望向低头看信的风无痕,道:“你怎么看?”
风无痕将信放在桌上,沉声道:“这是个非常愚蠢的要挟信。”
“怎么说?”
风无痕道:“孙府上下谁不知道你将孙蝶视作掌上明珠,无论谁能找来孙蝶,区区三十万两报酬决不在话下,可这人却用这种带着三分要挟意味的方式,岂非是十分愚蠢。”
孙玉伯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笑意,道:“你可知道这段时间有多少人做出这种蠢事?”
风无痕皱眉道:“想来不少。”
孙玉伯长长吐一口气,道:“前后一共有七批人。”
风无痕皱眉道:“结果如何?”
孙玉伯道:“他们都落在我的手上,只是一群胆大包天的贪财之徒而已。”
风无痕道:“这次和前面几次不一样?”
孙玉伯道:“至少有两点不一样。”
“那两点?”
“第一,前面七批人之所以会落在我的手里,其中几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从各种痕迹查探到了他们的身份!”孙玉伯道:“可是我没有法子从这封信上查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其他人或许不明白,风无痕当然明白。
一封信本就包含了许多消息,有些消息是看得见的,有些是看不见的。
看不见的消息如信纸、笔、墨、字迹等。
风无痕道:“信纸、笔、墨、字迹等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
“一点问题也没有。”孙玉伯道:“信纸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得到的信纸,笔墨也是很常见的笔墨,字迹更是颇为潦草,看上去就像是初学者的字迹,我曾暗中调查这段日子买笔墨信纸的人,可没有任何线索。”
孙玉伯虽然说得风轻云淡,风无痕却知道孙玉伯在这一方面必然下了大力气。
风无痕沉声道:“没有任何问题其实也代表最大的问题。”
“哦?”
风无痕道:“这也代表对方是处心积虑在做这件事,其中目的也非常要命。”
孙玉伯露出了赞赏之色,随机将一根玉簪递给风无痕道:“对方出了信,还派人送来了这样东西。“
风无痕心头一震,道:“这是大小姐的玉簪?”
“是也不是。”
风无痕不明白:“什么意思?”
孙玉伯道:“孙蝶消失的那天的确带着这种款式的玉簪,但不是这根。”随即补充:”蝶儿的玉簪、首饰都有一种独有的花纹,是我亲手为她雕刻的。“
从这句话就能看得出孙玉伯对孙蝶多么宠爱。
风无痕沉吟半晌,道:“对方既然能拿出这样的玉簪,也代表对方必然对孙蝶的事情有所了解,否则必然拿不出这东西。”
“不错。”孙玉伯道:“所以你没有来之前,我怀疑这是律香川、陆漫天的手笔。”
现在孙玉伯已知道孙蝶之所以会消失,是因为律香川的意图不轨。幸好前一段时间孙蝶随着风无痕学了几手本事,所以在律香川一时大意之下,孙蝶逃走了。
略微停顿,孙玉伯道:“可如今看来,这极有可能是万鹏王的手笔,可万鹏王又是如何知道当日的事情呢?”
风无痕肯定道:“如果是万鹏王的手笔,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孙蝶绝不在他的手上。”
“不错,如果蝶儿在他的手上,那么他大可救下孙蝶送来孙府,到时候无论他是什么人,我必然都会感激他,如果他在那个时候对我动手,就是最好杀我的机会。”孙玉伯沉声道:“可如果蝶儿不在他手中,那么他又如何知道蝶儿消失之时所带的玉簪呢?还有他的这一次行动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风无痕沉思一阵,道:“他的目的当然是将你引出孙府,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孙蝶,眼下这种情况之下,想要在孙府杀你,必然难于登天,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你引出孙府。”
孙玉伯冷笑道:“他认为我一定会上当?”
风无痕平静道:“你非上当不可。”
“为什么?”
风无痕道:“因为你在意孙蝶。”
孙玉伯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当一个人在意另一个人的时候,这也代表这个人必然会因为那个人的出事而露出破绽。
这破绽简直是不可避免的,因为这本就是人性的缺点亦或者说伟大之处。
风无痕继续道:“他们虽然将你引到城南的关帝庙,却未必会在哪里对你下杀手,因为他当然清楚你在那个时候必然是有防备的。”
孙玉伯道:“所以你认为他们下杀手的地方,必然是在半路上?”
“或许就在孙府门前。”风无痕道:“一个人如果回到了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时候,自然会放松警惕,而这个时候正是最好下手的机会。”
孙玉伯心头升起一阵寒意,长长吐一口气,道:“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你的到来,如果我不知道万鹏王已到来的消息,我十之八九会中了这个陷阱,也十之八九会死在万鹏王的手上,可现在不一样了。”
孙玉伯又充满了信心。
风无痕也对老伯有信心,他知道老伯和先前已有所不同。
先前的老伯虽然看上去是一尊永远不倒的巨人,可实际上却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倒下。因为老伯的内心已千疮百孔。
律香川、陆漫天的背叛,孙蝶、孙剑的失踪,四口刀狠狠插在他的命门上。可现在知道孙剑的消息,而孙蝶暂时平安无事,又加上帮手到来,老伯当然会和以往不一样。
而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孙玉伯想要将万鹏王留在他的地盘上,只要万鹏王死了,那么孙剑也就必然安全,而且双雄对峙的格局也必然会被打破。
孙府的支柱是孙玉伯,而十二飞鹏帮的支柱则是万鹏王。无论那一方倒下,那么另一方必然是碾压性的优势。
孙玉伯深吸了口气,脸上多了一分红润之色,嘴角也多了一抹愉快的笑容,道:“你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风无痕不假思索道:“不管对方是不是万鹏王,我们都要将计就计,你在明我在暗,最后来个前后夹击,将那人留下。”
孙玉伯看着他,眼中露出一抹玩味之色,道:“你似乎一旦也不担心我怀疑你?”
风无痕面不改色,道:“我只负责出谋划策,竭尽全力,忠人之事而已,说实话你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对于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这样来说,如果你死了,那么我就不必为你效力了。”
活人当然不可能为死人效力。
没有人敢这样和孙玉伯说话,孙玉伯非但不生气反而开怀大笑起来。
孙玉伯对风无痕道:“老实说,你虽然是韩棠的弟子,我对韩棠的忠心一点也不怀疑,但我却怀疑你的忠心,何况你能逃回孙府,这本来就是值得怀疑的。”
风无痕不说话,等孙玉伯继续说下去。
孙玉伯的声音忽然变得说不出的低沉,而且变得很是伤感道:“我从未怀疑过律香川、陆漫天会背叛,但他们却背叛了我!如今我虽然怀疑你可能背叛了,但我却想相信你一次。”
风无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你想赌一赌?”
孙玉伯道:“孙玉伯虽然不是昔日的孙玉伯,但孙玉伯的胆魄还在,所以我愿意赌一把,当年孙府的基业也是我这样赌出来的。”
孙玉伯给了风无痕一个权限,接下来这一天,孙府上下的一切人手都听从风无痕的安排,包括他自己。
风无痕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也颇为吃惊,更涌现出了一种难得的刺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