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寡妇开始转移话题,她可不想让方言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太早了解邻里之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人心险恶。
“要不是二狗子,她母亲早就把邻里街坊都得罪了一遍。”
王寡妇笑道:“她娘小心眼,又是个不爱吃亏的性子,他倒是个愿意吃亏的,寻常小事都不爱和人计较。”
方言明白了,各人有各人的处事学问,就像王寡妇,凶悍是表面上穿的外衣,其实面对生活,面对邻里街坊,也有自己的处世智慧。
小事不计较,大事力争到底。
二狗子他母亲虽然市侩,嘴碎惹人嫌,但她越是这样,就显得二狗子越是憨厚老实。
果然,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是夜。
李凌雲回到家,差点以为走错,看见屋子里某个蛇经病带着西洋镜,舒舒服服的躺在大堂椅子上,喝着茶,抽着烟,还翘着二郎腿。
“你干嘛?!”
差点吓坏了的李凌雲哆哆嗦嗦的扶着门框,没好气的问。
“休息~”方言放下茶盏,坐直身体,推了下墨镜,砸吧口烟,老辣又呛喉的感觉刺激神经。
“魂都快被你吓没了!”
李凌雲手里拿着一堆稿纸,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心有余悸。
大堂内烟雾缭绕,方言不停的吞云吐雾,嗤笑道:“那么大个人,胆子那么小?”
李凌雲自行去桌子上拿了杯子,倒了杯茶,舒舒服服的坐下,叹了口气。
“你这茶叶不行啊,下次换点好的,太劣质了,喝多了难受。”
李凌雲累瘫在椅子上,闻言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难受你还喝?”
方言冷笑不语,觉得没必要跟这种没见识的人争辩。
“这个……”李凌雲指着茶壶道:“隔壁王嫂给的,就她院子里栽种的那几株,好的都被她送人了,劣质的就留着自己喝,我厚着脸皮去找她讨来的,爱喝不喝!”
说完,他抱着茶壶进自己房间去了。
方言愣住了,“那是我泡的茶~!”
夏季的夜晚凉爽,方言搬了一张摇椅出来院子,看样子有点老旧,估计李凌雲这小子许久没用过。
用凉水冲了冲,洗干净,还能用。
某蛇躺在院里的桂树下,沉沉的睡了……
第二天早早醒来,隔壁的王寡妇已经在院里喂鸡喂鸭,穿着粗布花衣,扎着头巾,嘴里学鸡鸭的叫声,撵着满院子乱跑。
方言睁开眼,笑着跟王寡妇打了声招呼,转眼就看见二狗子扛着锄头去下地,远远的还听见他母亲的声音传来,叮嘱他早去早回,别在路上耽搁。
初晨的阳光照耀,眼前的小镇院落,充满了生活与乡土气息。
伸个懒腰,刚好看见李凌雲拿着书,来到院里早读。
他在桂树下踱步,一手拿书,一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读着书籍里圣人先贤著述的大道理。
隔壁王寡妇停下手头的事情,走进厨房做早饭。
方言活动了一会儿经骨,跑去隔壁王寡妇家蹭饭,李凌雲这家伙整天不开火,一般都跑去学塾吃食堂。
说直白点,就是去老师家蹭饭。
吃完饭,方言打算继续跟王寡妇学造纸,见李凌雲还在家里,站在院里踱步,见到她后欲言又止,就知道这小子有事求她,估计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了想,方言顿住脚步,问,“有事?”
李凌雲愣住,手足无措的道:“那个,老师身体欠佳,请了许多大夫都不见好,有人说可能是恶鬼缠身,但是老师不愿意请外头的修士,他说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就想让你……”
方言点点头,手指摩擦着光洁的下巴,“我懂了,又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对不对?”
“不能这么说吧~!”
李凌雲不好意思的挠着头皮,低下头不敢看方言。
“行了,我跟你去,就说我是你的丫鬟或者租客,随便吧~!”
方言大手一挥,颇显豪气,有几分义薄云天的意味。
……
一路上,李凌雲都在介绍他老师的情况。
他老师名叫范希评,除去千年前的那位文教圣人,目前为止是小镇千年来唯一的举人,而他李凌雲是有秀才功名的书生,也是千年来唯一。
方言感到好笑,就李凌雲这样的,要是搁前世,连个村官都当不上,顶天了就是个普通高校的本科生。
在如今这个年代里,想要当个村官,起码得是举人,就像他的老师范希评那种,可惜人家范老师和整天想着祸害乡里的李凌雲不同,一心想着教书育人,瞧不上作威作福欺男霸女的村官,觉得掉价,身上带着读书人的清高。
李凌雲说完,正好路过某处梨园,和青楼不同,这里就是单纯喝茶看戏的地方。
他将右手的果子换去左手,他的左手又提着书袋,重量全压在左边,看上去有点像高低肩,却自认为很潇洒,挥着右手跟梨园的优怜打了个招呼。
结果人家只是招招手,说了句‘公子早啊’!
方言跟着李凌雲来到他嘴里说的那位范希评老夫子家,看样子原本应该是一座南北相通的庭院,现在里面多了许多小门,墙壁到处都是。听李凌雲说,是因为范希评老夫子父亲这一辈的时候,兄弟叔伯们分了家。
在他记忆里庭院开始是篱笆隔开,然后又砌成了墙,一共变了两次。
一把抢过李凌雲手里的书袋和果子,在李凌雲纳闷的眼神下,方言没好气的解释道:“你提着东西,我空着手,像个丫鬟吗?”
范希评老夫子住的是庭院里一个小小的院子,上兰花、桂树、竹子等草木。正中间是厅堂,里面有几只鸡在歇息,东边是厨房,西边是一间小小的书屋,门口趴着条狗在晒太阳,看见方言来了,瞬间炸毛,往别处跑了。
院子里种着一颗枇杷树,李凌雲嘴里身体不好的老夫子此刻正在打理那株枇杷树。
老夫子大概六十岁左右,花甲之年,骨架较大,不像个南方人,穿着洗的发白的旧衣裳。
李凌雲带着方言在老夫子身后停下,恭敬的叫了声‘老师’。
老夫子回过身,看了眼方言,“你身后这位姑娘是?”
李凌雲介绍起来,说道:“方言姑娘,我最近雇的丫鬟。”
老夫子眯起眸子,嗤笑道:“你哪来的钱雇丫鬟?”
李凌雲说了方言借住的事情,然后解释道:“总体来说,就是她帮我做点家务,用来抵房租。”
老夫子瞟了他一眼,点点头,回身继续打理枇杷树。
“我这里还有房间空着,你多来陪陪我,少往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