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的这番话,有些尖锐,而且有些书生意气,然而,确实是他有感而发。
不过,他也是选择对象的,不是对什么人都能够不加控制地宣泄自己的这番激情,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对于有些油盐不进的老油条来说,就是废话,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给人家增加笑料。
可是,今天他面对的对象不同,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属下,而且,都是年轻人,能和他更容易产生共鸣。
同时,他也希望有人能把这些话传出去,让人知道他这样不顾一切地得罪家乡的父母官,目的何在。
也是警告一部分人,这就是他的态度。告诉他们,如果敢对他和他的家人采取报复行为,他不惜上纲上线,把那些人的丑恶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一点,他主要针对的在场对象就是那位态度不明的龚丽菲。
而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用这番话作为试探,试探余华文这位介于中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还有没有年轻人的豪气和血性。
凌枫状似随意地接过龚丽菲递给他的一杯茶,其实却早就在重点观察着龚丽菲和余华文的表情。
龚丽菲态度显得很自然,但是,在凌枫讲到最尖锐的部分的时候,她像是忽然想起来的,起身主动拿起旁边的热水壶,为凌枫和余华文每个人泡了一杯茶。
这样一来,即便她受到了一定的触动,也可以借这个动作掩饰一下。
凌枫发现她端水壶的手很稳。
他暗暗佩服,这个女人不简单。
凌枫的话锋指向是什么人,她不可能听不出来,就算她和胡春玉仅仅是闺蜜或者说是朋友关系,她也应该为朋友的老公而担心。
可是,从她的表现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甚至她根本就没什么感情变化,一直都是面带笑容,淡淡的笑容。
就算戴娜和马晓东,听到凌枫说到激动之处,也为之动容,只有万品贵和这位龚秘书的表情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凌枫了解,万品贵本身就是一个表情不够丰富的人,为人也有其深沉的一面,对凌枫的观点又比较了解,而且这些事和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直接关系。
说不定他此刻正在心里琢磨什么呢。
所以,他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基本上属于正常。
可是,难道说这件事和龚丽菲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和胡春玉之间的关系不过是表面现象?或者她的演技很高超?
这就不能不让凌枫的头脑中划上一个问号。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凌枫现在最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了余华文身上,他想看看余华文是不是自己所需要的那个人。
看得出来,余华文并不是一个十分善于掩藏自己感情的人,他的眉头基本上一直都是紧蹙着,眼睛盯着手中的茶杯。
一直到凌枫停下来,他似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把目光抬起来,看着凌枫。
凌枫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然后向龚丽菲点了点头说:“谢谢师姐,茶不错,正宗铁观音。”
龚丽菲展颜一笑,微微摇头说:“我可不敢真的当你师姐,凌科长,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不能乱了规矩。
“看得出来,你对家乡很有感情,你说的事情,我也听说过,我们这边和南方的差距真的是越来越大了,让人泄气。”
凌枫微微摇头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比我大,叫你姐姐也是正常的,大家年纪差不多,别搞得那么庸俗。”
说完,他不再理会龚丽菲,而是把目光转向了余华文,笑着说:“不好意思,师兄,我到底是年轻气盛,说着说着就激动了。
“不过,正像刚才龚师姐说的,有些情况,我们也必须承认。余主任,你觉得就目前临江开发区的这种状况,我们怎么做才能尽量减少阻力,争取时间,早见成效呢?”
说了一大堆,凌枫的目的就是想制造一种紧迫感,让余华文感受到目前开发区的压力和现状,逼着他说出内心的想法。
他倒未必寄希望余华文在短时间内就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他希望的是,这个人能融入到自己营造的情境中,认真思考,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麻木不仁。
从余华文紧锁的眉头中,凌枫感觉到了他是在思考了,所以,有把话拉了回来。
过了有三、四秒钟,余华文试探着说:“凌科,你说的情况给我的触动很大,也许是面对面交流的缘故吧,你的话让我能更深切地感受到建设开发区的任务迫在眉睫。
“可能我说的是废话,不过,我能想到的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市里面要引起足够的重视,加强监督的力量。
“我说的监督,当然是指对开发区管委会和开发区所有党员干部的监督。我相信,经过这次调研之后,市里面一定会制定出一套更加完备的规章制度。
“但是,仅止于此还是不够的,正如你所说的,这次的乱收费问题,并不是这些参与者不懂法,不了解规章制度。他们本身就是执法者,什么钱该收,什么钱不能收,这个界限他们比谁都明白。
“而且,市里的领导也一再强调开发区的软环境,为什么还要顶风作案?原因就是一种思维惯性,说穿了,就是以前做习惯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谁都知道,可是,就因为上面出于某种原因,多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导致了法律和政策不能得到彻底地贯彻执行。
“开发区要想迅速做出成绩,单纯靠自觉是不行的,必须有超常的措施、严格的管理,让那些所谓的潜规则彻底消失。
“同时,有计划地奖励先进,对落后的、违规的行为采取断然措施,这样,也许能抢出一点时间。
“当然,这些只是软环境方面的保障,至于具体招商引资,发展经济,我确实不大在行,就不必献丑了。”
稍微缓了缓,余华文自嘲地一笑说:“其实,看了你写的那份三千字的意见,再听了你刚才那番话,我相信,你考虑的一定比我更成熟,我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