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涵微微皱眉，问：“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这是有预谋或者说有计划的联合行动？”
凌枫淡淡地一笑说：“你以为呢，罗哥？你没在基层工作过，可能不大了解下面的情况。
“我虽然也同样没在基层工作过，可是我出身农村，而且和我们吕局长经常闲聊，听他介绍过不少下面乡镇的情况，所以，对下面的事情可能比你知道得多一些。
“临江成立了开发区，开发区的级别提了半级，从长远来说，市里在资金投入和政策方面都会向开发区倾斜，这是好事。
“可是，我们古榆市太穷了，就目前来说，开发区眼前不但看不到实惠，反而由于备受关注，各方面反而会变的更加难过。
“尤其是，现在已经十月下旬，年关临近了，各部门都熬了一年了，工资原本就不高，还不能全额发放，大家都希望趁着过年，用小金库的钱发点奖金和福利。
“这笔钱从哪里出？按照以往的经验，还不是向下面摊派？然而市里明确规定，开发区从下个月开始，就要严格禁止乱摊派、乱收费的行为。
“这样一来，开发区这边的年终奖和福利就要泡汤，各部门的领导到时候没办法，就得去找上级。
“他们的上级也都是老油条了，当然知道，这件事如果不能满足下级的要求，各部门明年的工作就更不好开展。
“好在，他们已经习惯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立即想到了打一个时间差，在年底之前，拼命捞一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未雨绸缪。”
罗涵诧异地看着凌枫，连连摇头说：“难怪你能写出那样符合实际的开发区未来规划，看起来，任何成功都不是能轻易得来的，机会只能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别人的闲聊，都是放松、胡扯，你却能从中总结出你想要的东西，不服气真的是不行啊。
“更难得的是，从某种程度上你对那些人乱收费似乎也理解，可是，你说这些是想说明什么呢？就是说明他们是有准备的，有计划的？如果是这样，你说服我了，我认可你的说法。
“虽然我缺乏农村工作经验，可是，我们古榆是县级市，大家离基层乡镇都不远，你说的情况应该是属实的。”
凌枫叹了口气说：“于情可以理解，于法于理却不合啊，为什么要创立法律和规章制度，目的就是为了保证绝大多数人的长远利益。
“那些人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掩盖不了他们是以牺牲法律和别人的合法利益为代价，满足少部分人私利的本质。
“而且作为乡镇一级领导干部，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所以，到最后还是要有人来承担责任的。
“由谁来承担这个责任？那些站、所长和部门领导？可是，他们人数众多，法不责众，所以，只能由主要领导背个处分，象征性地处理一下了事。
“这个主要领导是谁？当然是负责开发区具体工作的管委会主任林放。对下面放权，暗示打个时间差，给大家搞了福利，把临江开发区所有的干部都收买了。
“大家私底下都会说这是一位好领导，可是，处分却让别人来背，这是多好的如意算盘啊？
“可能你们会说，林放也不傻，为什么不能实话实说？可是，就算他实话实说了，他的领导责任也跑不了，别人还会说他没有担当，在当地干部中更会威信扫地，怎么做，林放都是那个倒霉蛋。
“因为他是外来的，人家本地干部不可能念他的好。”
凌枫的话音一落，大家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沉重。
虽然，他们的感受不大一样，可是，不管大小，他们毕竟也都是领导，当然知道，凌枫说的没错。
邹瑾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疯子，你说的太可怕了，人心怎么会如此丑陋？稍一不慎就要替人家背黑锅，难道这就是官场么？”
凌枫摇了摇头说：“邹姐，虽然这未必是常态，可是，这种争斗哪里都有，只不过，你和丹凤姐的身份特殊，有父辈的余荫和家人的庇护，而且工青妇本来就没多大权利，争斗也比较少。
“栾哥和猴子的刑警队，以及罗哥的检察院，专业性都比较强，内斗稍微少一些，这里面最复杂的就是徐姐的政府办，我原来也在那边呆过，不信，你们问问徐姐的感受。”
徐静苦笑着摇头说：“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我这个副主任，上挤下压，像个小媳妇一样，人们往往只能看到我人前风光的一面，其实，更不容易。
“好在程主任为人厚道一些，现在关庆亮又走了，我也能稍稍松一口气，这还多亏了小枫。”
凌枫微微一笑说：“刚才，说了两件事引起了我的警觉，还有一件事，我也感到很困惑。
“按照开发区原来的规划，准备明年把开发区管委会的办公大楼建在距离临江镇最近的距离也要两公里开外的一个地方。
“他们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拉动整个开发区向西南方向发展，原本，大家也都认为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很多开发区都是这么做的，已经有了成功的范例。
“包括春城市的两大开发区，经济技术开发区和高科技产业开发区，都有类似的举措，而且都很成功。
“可是，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人家这两个开发区，都是全国性的开发区，省、市两级政府都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拉动，所以，配套措施和后续计划都很完备。
“可是，我们呢？我们有那么大的投入么？没有，我们有后续措施么？同样没有。
“那么，如果我们事先没有充足的准备，三年五年以后，没有任何企业或者居民在那一代投资兴业，开发区大楼孤零零地矗立在开发区的外围。
“大家想想，那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以后，那条路会连接高速公路，外来的人看到那幅景象会做何感想？
“本来家住街里的干部上下班走着也不远，可是，如果把办公大楼孤零零地建得那么远，大家会是什么感受？
“那些基层干部不会骂娘么？不骂才怪，如果是我，我也会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