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看着于凤仪，淡淡地一笑，问：“主任，您真的想让我说嘛？”
于凤仪微微点头，神情变得很严肃，眼睛紧紧盯着凌枫。
凌枫笑了笑说：“其实，原本我也没想到主任这么深谋远虑，一直到姜市长忽然说出那番话，我才有所醒悟。
“一直到于书记让您以市委办的名义起草文件，成立临江开发区中短期建设规划起草小组，我才有些恍然，感觉到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同寻常，恐怕今后一段时间，古榆市经济管理的重心，要从市政府向市委这边倾斜了。”
凌枫的话音一落，吕大河和林放似乎都感到一愣，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于凤仪。
于凤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如果真的是这样，算不算是大局呢？你觉得，如果市委这边强势一些，对我们古榆市的经济发展会不会更有利呢？”
凌枫淡淡地说：“主任，在您看来，这可能真的是大局，可是，这和我这种小人物又有什么关系？您怎么会问我？至于怎样对古榆市经济发展更有利，也不是我一个小秘书应该考虑的范畴吧？”
于凤仪沉吟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小子，你心里对我有气，我可以理解，我确实有些考虑不周，或者更确切地说，我有这个自信，就算按照最坏的结果，林放和你之间的关系也是很难被人离间的。
“当然，我只考虑了林放，忽略了其他方面。可是，凌枫，你知道我们古榆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吗？我想，如果你不是十分清楚，在座的吕局、林主任应该都非常了解。
“我们古榆市过去是农业大县，工业基础薄弱，过去主要的财政收入就靠农业税。可是，这几年南方的发展越来越快，我们和人家的距离越来越大。
“尤其是国、地税分家以后，我们的地方财政几乎崩溃。从全国的工资水平来看，我们松江省都是倒数的，我们古榆市的工资在全省又是靠后的县份。
“这几年，各乡、镇甚至市直机关，连百分之七十的工资都发不下来，就这些，还是我们想尽了办法，从省里、春城市想办法借来的。
“我们早就不是寅吃卯粮了，而是把辰粮、巳粮都吃了，财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如果不能让我们的经济状况得以改观，我们这些人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说着，于凤仪端起面前的酒杯，和吕大河虚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酒。
凌枫深深地看了于凤仪一眼，微微一笑说：“主任这副忧国忧民的情怀确实令人感佩，可是，像我这种小人物，能明哲保身就已经不错了。
“如果在自保基础上，能让自己完成好本职工作，对得起这份薪水，就可以问心无愧了，如果再力所能及地做点有用的事情，就更会有点沾沾自喜的成就感。”
于凤仪轻轻吸了一口气，说：“凌枫，你的这种想法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这就是传统知识分子所津津乐道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不过，小子，从你的为人和平时表现，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有抱负的年轻人，不用说别的，从你思考开发区的这些问题，难道还不能说明你的真实想法吗？
“我知道，今天确实让你受委屈了，估计你的心情不是很好。就我知道的，先是于书记的爱人就说了几句她不该说的话。
“虽然，你没有跟隋教授计较，可是，你的一片好心却被人误解，心里肯定也很不舒服。于书记也没怎么安慰你，你可能就更感觉不爽。
“后来，就发生了我的背信弃义向于书记汇报，然后，于书记又大张旗鼓地表明了他对你这些提法的重视，马上召集了各部门开会研讨，等于是把你架在火上烤。
“这让你的心情更加不快，到刚才的会上，姜市长又不咸不淡地把你的这番心血归结到阚主任头上，隐隐还映射你多管闲事。
“这等于是火上浇油，所以，你才没能忍住，当场发作。不过，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的发作也不能仅仅看成是你的不成熟，和年轻冲动。
“你内心是怎么想的，自己清楚，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我也知道，你现在基本上可以说是无所求。
“正如林放刚才说的，你在这么短的时间解决了正股级，又做了市委于书记的秘书，即便有再大的成绩，对你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因此，我认为，你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帮林放，这一点没什么可质疑的。然而，凭你的智商和敏感，你也看出来了，这对于书记和市委都是一个好机会。
“小伙子，如果你心里真的有委屈，有什么火，可以尽情向我发泄，我承认是我做的不对。因为，整个事件，是我没有考虑得更周全，没有想到你的感受。”
凌枫苦笑着摇头说：“主任，这我怎么敢当？您是领导，能这么礼贤下士为下属着想，我还能发什么火？那不是不识抬举么？”
于凤仪微微摇头说：“不要言不由衷了，你没有公开顶撞我，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连姜市长你都敢顶，我一个办公室主任算什么？
“凌枫，我知道你做人比较硬气，也给自己留好了退路，一旦你觉得在这里做的不顺心，随时准备开溜。
“不过，现在，我当着吕局和林放这两位和你关系比较密切的朋友的面，也想提醒提醒你。既然你想要走仕途这条路，就不要总想着开溜，也要逐渐适合官场的规矩，你觉得呢？”
凌枫拿起饮料，先给林放倒了少许饮料，又拿起酒瓶子，给自己的杯子里到了少半杯酒，这才抬头看着于凤仪，诚恳地说：“主任，您对我很了解，我承认，今天确实感到有些不舒服。
“不过，我不是小孩子，不会受了点委屈就灰心丧气，或者有了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希望得到领导的认可。
“我也知道，我这个秘书和别的秘书不大一样，领导用我就是希望我能冲锋陷阵的。主任，我只有一个要求，希望在我面对各种攻击和仇视的时候，不会在背后有人向我放冷箭。”
于凤仪稍稍楞了一下，随即深深地看着凌枫，问：“你担心我在你背后放冷箭？”
凌枫苦笑着说：“主任，你看你想哪儿去了？如果真的担心你，我还会跟你说这些吗？我是……”
没等他说完，吕大河轻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他，说：“凌枫，你很聪明，也有一定的识别人的能力。
“可是，既然你叫我一声吕叔，我就不得不提醒你，这种事情不要经常挂在嘴上。你相信于主任，于主任也了解你，你不必说，他也明白。
“可是，对于那些在关键时候可能抛弃你，甚至像你说的很可能在你背后放冷箭的人，你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小子，你如果没有自己防范背后射来的冷箭的能力，就不要强出头，不要冲出去太远，更不要把后背留给自己不放心的人。”
凌枫的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于凤仪和林放。
于凤仪微微点头，林放却咧了咧嘴，眉头微皱。
凌枫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多谢主任的提醒，多谢吕叔的指教，我敬你们两位领导一杯。林哥，虽然你喝的是饮料，也陪一杯吧。”
四个人举杯共饮之后，分别吃了点东西。
于凤仪笑着转向吕局说：“老吕，今天请你过来，我确实有点事想求你，刚才你也听了事情的大概。
“于书记经过和姜市长、王市长的沟通，决定以市委办的名义，成立一个临江开发区中短期发展计划起草小组。
“这个小组以林放和凌枫为主，可是，市委办和开发区，两边凑了一下，可用的人手还不够，所以，于书记和我的意见，打算从其他基层单位再调两个人进市委办……”
说到这里，于凤仪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吕大河。
吕大河看了一眼凌枫，微微点头说：“于主任，你说吧，凌枫向你推荐的是谁，只要是你认为可以的，我这里没问题，保证放人。”
于凤仪和凌枫全都惊讶地看着吕大河。
凌枫疑惑地问：“局长，调谁你都舍得？”
吕大河微微摇头说：“我舍不得。可是，哪头轻哪头重，我还分的清楚。另外，能从档案局调进市委办，等于是天上掉馅饼，有几个人有凌枫这小子的能力和运气？
“如果我拦着，不是在阻拦人家进步么？我又没老糊涂？”
凌枫没想到，吕大河会这么通情达理，事情这么顺利就敲定了。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环节，就是征求本人的意见。
因为要调转的只是普通干部，不需要组织部门的考核。
于凤仪当即决定，下午就由凌枫去档案局当面考察，直接和要调转的人谈话，无论是戴娜，还是刘玉婷，只要她们两人有任何一个人同意，他就可以拍板决定。
这顿午餐吃的很不错。
饭后，凌枫直接跟着吕大河去档案局。
两个人都是步行。
走出市委宾馆的大门，林青有些疑惑地问：“吕叔，我真没想到你这么痛快，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