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维佳站起身来，身体摇晃了一下。
于凤仪站在旁边，及时地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刘维佳缓了一缓，微微摇头说：“我就不过去了，请你转告于书记，就说我说的，我愿意辞去一切职务，从现在开始。无条件地。
“而且，我也不会再给市委和市政府找任何麻烦，该配合的工作，我也会无条件配合。”
于凤仪一下子惊呆了。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简直难以置信。
这还是那个专横跋扈，从来不肯服软的老领导吗？
刘维佳见他挡在了自己的前面，伸手拨了一下。
于凤仪这才清醒过来，低声说：“老领导，你疯了吗？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刘维佳停下了脚步，有气无力地说：“凤仪，你不是没听清楚，是不相信，不相信我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那我就再重复一遍，请你转告于书记和市委，我愿意无条件地辞去一切职务，退休回家，从现在开始，这次，你听明白了吗？”
于凤仪叹了口气说：“你这是为什么啊，老领导？难道是楚家给你施加压力了？如果他们直接给您打了电话，我倒是觉得，他们的做法是欠妥的，您是不是应该找一下省委邹书记？”
刘维佳转过头来，苦笑着说：“给我打电话的不是楚家，恰恰就是邹书记，邹书记似乎什么都知道了，说我嚣张跋扈，纵子行凶，又带着秘书欺负人家年轻人，还乱插手宣传部门的工作。
“他的态度很严厉，说，如果不是看在当年老领导把我树立为典型，根本就不会给我打这个电话，让我自生自灭……”
于凤仪轻轻舒了口气。
他心里已经明白了，刘维佳说的没错，他是真的认输了。
以前把他树为典型的的老领导已经不在了，他最大的靠山就是省委副书记兼常务副省长邹汉光。
邹书记如果不保他了，消息很快就会传开，如果他再不识时务，等待他的是什么结果，就真的难以预料了。
此刻，刘维佳反而不走了，眼睛盯着刘凤仪，问道：“凤仪，你能告诉我，那小子和邹家是什么关系吗？”
于凤仪微微摇头说：“老领导，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凌枫和邹家有什么直接关系，也不认为邹书记是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向邹书记汇报的，应该另有其人。”
“哦？什么人？”刘维佳眼睛一亮，问道。
于凤仪叹了一口气说：“老领导，你怎么把罗部长给忘了？您不知道，罗部长曾经和邹书记是老战友吗？据说，罗部长当兵就是被邹书记接走的，两个人一直在一个部队，上下级关系，和你我一样。
“后来，两个人先后转业到了地方上，邹书记转业的时候，级别就很高，分到省里的大机关，后来位置也越来越高。
“这些情况，很多人都知道啊，你难道忘了？”
刘维佳失望地看了于凤仪一眼说：“你呀，净瞎猜，这我还能不知道？罗松和邹书记早年的关系确实不一般。
“可是，他们有好多年不联系了，每次过年过节我去邹书记家里拜年，从来就没见过老罗，也没听邹书记提过老罗，他怎么可能直接给邹书记打电话呢？
“他连邹书记秘书的电话都不可能知道，你以为省委副书记的电话谁都知道啊？不然，这么多年，罗松能一动没动，还在宣传部长的位置上？”
刘凤仪苦笑着摇头说：“老领导，您也不是不知道罗部长的为人，他就是那个脾气，觉得自己能把市委宣传部长干好就不错了，他根本就不想往上走了。
“你不想想，如果邹书记这么多年和罗部长一点联系都没有，怎么可能把侄女嫁给罗部长儿子呢？”
刘维佳撇了撇嘴说：“老罗的话你也相信？幼稚。老罗的儿媳妇不过是邹书记的堂侄女，邹书记和他这个堂弟两家的关系走得并不近。
“邹瑾的父母一直都是普通老师，这一点，你不知道吗？就连邹瑾进团市委，也是老罗安排的，跟邹书记没有一点关系。
“我曾经试探过邹书记，要帮邹瑾的父母调动一下工作，邹书记根本就不同意，还再三嘱咐我，不要多管闲事，这还不说明问题？”
于凤仪暗暗鄙夷刘维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他对刘维佳的多年栽培之恩一直不能忘怀，不忍心揭老领导的老底。现在看到他如此的落寞，也中也很不忍。
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说：“老领导，不管你相不相信，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不过，我相信邹书记和罗部长的关系非同一般。
“一方面，邹书记这个人，你也应该了解，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亲弟弟都在农村务农。而且，就在刚才，在常委会上，罗部长也说了邹书记在电话里和你说的相似的话，所以，我觉得这个电话还是罗部长打的，他对你插手宣传部的工作非常气愤。
“而且，我还听说，罗部长在检察院的那个儿子罗涵，非常欣赏凌枫，他老婆邹瑾还有意把凌枫调到团市委工作。
“你以退为进，想要保住志龙的想法，我也能理解。如果您真打算退下来，平息凌枫心头的怨愤，以此求得他不再追究志龙过去的事，在当前形势下，也不失为是一着妙棋。
“不过，我想，单单是您退下来，恐怕还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于凤仪偷偷看了刘维佳一眼，担心老领导会不高兴。
没想到，刘维佳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说：“邹书记告诉我，退一步海阔天空，进一步恐怕就是万丈深渊。
“我觉得这句话是有所指，退，我明白，一方面，毕竟前天和今天这两件事连在一起，闹得沸沸扬扬，对市里的影响也不好。就差几个月了，提前退下来，也算给市里一个交代。
“同时，也让那小子放心，我退下来了，他也就不用再担心，我会再对他报复，他也就没必要赶尽杀绝了。
“可是，这个进一步万丈深渊，我想来想去，还是应在这个凌枫身上。如果我不退一步，继续和他斗下去，弄不好这小子真的会破釜沉舟，到时候，如果邹书记不帮我，就真的危险了。
“就像你说的，我干了这么多年，得罪的人也不少，万一墙倒众人推，有些事情未必都能说多清楚。
“所以，就算我退下来了，也该想办法，修复一下和凌枫的关系，最起码让他不再视我为敌。”
说到这里，刘维佳深深看了一眼于凤仪，满眼期盼地问：“凤仪，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你是他的顶头上司，我相信，你的面子他还是能给一些的。”
于凤仪苦笑着摇头说：“老领导，不是我不帮这个忙，其实，这是好事，办好了，可以两头讨好，可是，我真的不合适……”
刘维佳皱了皱眉说：“凤仪主任，连你也不肯帮我这个忙？你觉得我这边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吗？
“难道真的要我舍下这张老脸去求他？就算我真的去求他了，他能给我这个面子吗？”
于凤仪连连摇头说：“你就更不合适了，就因为你们之间积怨太深，才要缓和一下。我猜想，在他心里，一定会认为志龙是真的想要他的命，这是个死结。
“如果不把这个结解开，他是不会轻易放手的，这小子确实有心狠手辣的一面，这一点，从他对付常宝堃和还有其他人的手段上，就可见一斑。
“有些事情你真的不知道，老领导，我给你提一件事，不知道您清楚不？上次雇凶杀人的那个春城市教育局副局长老文的儿子，一开始，就是被他给设计了，因为那小子算计过他的前妻。
“后来，文家做了很大努力，把那个被杀的，咱们一中的副校长郑长峰的家人的工作都做通了，又想办法给他儿子弄了一个立功的机会。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可以保住文家那小子一命了，后来，我听说，就是因为凌枫的插手，把这个立功的事情给弄黄了，文家那小子必死无疑。
“还有那个郑长峰，据说死的前一天晚上，就因为要讨好姓文的，像志龙那天一样，去凌枫的酒桌上闹了一把，结果，第二天，他侄子就被抓了。
“郑长峰的侄子和他在经济上有扯不清的关系，凌枫不知道怎么弄得，又动员一中的一个主任主动到反贪局自首。
“这一下，郑长峰就怕了，才给姓文的打电话，想要找姓文的帮忙，没想到，却被被姓文的灭了口，这期间，凌枫有没有动什么手脚，谁也不清楚。
“你想想，他这样的一个心机深沉，有心狠手辣的人要是真的一直不放手，对志龙是不是一个致命的威胁？”
刘维佳咧了咧嘴，无奈地看着于凤仪说：“凤仪啊，这些事儿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这样一个记仇的人，再有些社会关系，谁也不敢轻易得罪啊？
“要是知道这些，一开始我就该嘱咐志龙别去惹这个麻烦，今天更不该……唉！现在后悔也晚了，凤仪，你可把我坑苦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