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为盯着凌枫，看了两秒钟，微笑着说：“我对你不是很熟悉，听费同说，你是一个骨子里很清高，也很倔强的年轻人。
“看样子，他说的不错。你也知道，老书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已经离婚了，正是因为你和黎珺离婚前后出色的表现，让老书记对你很认可，也感到很惋惜。
“没办法，有些事就算是在他那样的地位，也没办法左右。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既然老书记有托付，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向他汇报。
“凌枫，老书记说，他就不给你专门打电话了，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来日方长，不要置一时之气，能忍方为大丈夫。
“这是老书记的原话，另外，他还让我转告你，黎珺现在很好，在海南要住一段时间，这件事，他不会告诉黎珺，请你放心。”
凌枫的眼圈微红，毕竟那个人曾经是自己的岳父，虽然，那时候对自己不是很满意，也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太大的厌恶，可以说，当时的黎家，老爷子是对他态度最好的一个人。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沉声说：“王市长，能麻烦您帮我给黎伯伯转句话么？”
王自为饶有兴趣地看着凌枫，微微点头说：“当然没问题，不过，我猜想，这个‘黎伯伯’的称呼，应该也转达过去吧？
“很可能，离婚以后，你就再没这么称呼过老书记了吧？人老了，念旧，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凌枫叹了口气说：“都怪我年轻不懂事，让老人家失望了。请您替我转告黎伯伯，他年纪大了，儿女都不在身边，要保重身体。
“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给我女朋友打电话，倪虹和黎珺关系也不错，她是个懂事的女孩。
“另外，也谢谢他老人家的关心和爱护。我会按照他的吩咐，暂时不会拿鸡蛋去碰石头。”
王自为看着凌枫，笑着问：“暂时？暂时不会拿鸡蛋碰石头，以后会？”
凌枫苦笑着说：“口误，王市长，我的意思是说，在没有充足准备的情况下，力量悬殊，不会去触碰自己没有把握战胜的敌人。
“可是，我还年轻，再过一年、两年，也许就说不定谁是鸡蛋，谁是石头了。”
王自为深深看了凌枫一眼，微微点头说：“话，我一定带到，你也可以自己给老书记打个电话。
“看得出来，你是个非常注重感情的年轻人，虽然离婚了，这份情谊还在。老书记也快退了，你也沾不上他什么光，不算高攀。
“另外，年轻人有志气，有分寸，我很是欣赏，同时，你能和我说点真心话，我也很欣慰，看得出来，你对我没多大的戒心。”
凌枫笑了笑说：“王市长，虽然我和您没怎么直接接触，费同和我可是好朋友啊！”
王自为点点头说：“嗯，我乐意看到你们年轻人多接触，另外，到市委办之后，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
交代了几句话之后，王自为走了，据说前面还有个碰头会。
费同留了下来。
回到包房，凌枫简单把王自为和他说的话，跟倪虹说了说。
涉及到黎珺和黎家的事情，王自为不想当着凌枫女朋友的面说，可以理解，不过，凌枫不想瞒着倪虹。
没必要，倪虹如果连这一点都不能理解，那就不是倪虹了。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于凤仪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一进屋，他就摆手请大家继续，然后笑着对凌枫说：“看起来气色不错，凌枫，怎么样，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凌枫笑了笑说：“没问题，于主任，可以正常工作，医生告诉我，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就问题不大。”
于凤仪点了点头说：“好，你跟我来吧，用不了多长时间。”
凌枫跟着于凤仪，来到二楼的一间休息室，服务员已经等在了门口。
打开房门后，于凤仪对两名女服务员说：“你们俩站在门口，离开一段距离，不许人打扰我们，不许有人靠近门口，你们也不能偷听，这是纪律，你们互相监督。”
两名女服务员赶紧答应一声，等于凤仪和凌枫进入房间以后，迅速把门关上，左右两边，一边一个站好。
进入房间，于凤仪示意凌枫坐下，然后，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笑着问：“没带包？”
凌枫点点头，说：“嗯，放在女朋友那里了。”
于凤仪微微点头，迟疑了一下说：“凌枫，这是一次私人谈话，不要记录，更不能录音。不过，这次谈话，我向于书记汇报了。”
凌枫把手机放在茶几上，向前推了一下：“请于主任检查。”
于凤仪看着凌枫的眼睛，微微摇头说：“不必了，我知道你有录音的习惯，所以提醒你一下。
“我相信，只要你保证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的。”
凌枫点点头，说：“谢谢于主任的信任。”
于凤仪微微点头说：“首先，我要向你说声抱歉。因为我的出面，昨晚，刘志龙才没有被公安机关控制起来，所以，你的受伤，我是有间接责任的。”
凌枫目光平和地回望着于凤仪，淡淡地说：“于主任的意思是说，你知道这件事是刘志龙指使的？”
刘志龙笑了笑说：“这就是我们要单独谈话，而且不能录音的原因。可以说，现在不仅是，你、我两个人，包括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认为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就是刘志龙。
“可是，在公开场合，我不能这么说，因为这个结论，要由公安机关来下，而且要有充分的证据支持，这一点，我相信你比我还清楚。”
凌枫点了点头说：“我理解。”
于凤仪看着凌枫，点了点头说：“你能理解就好。有一点，我要先说明一下，我和人大刘主任做过多年的上下级，私人关系很好，我和刘主任的儿子刘志龙也认识多年了。
“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我不想向你解释更多，没必要，也没意义，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如果不是建立在血缘、联姻等特殊关系上，就必须建立在长期共处，患难与共的基础上。
“这一点，我很清楚。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们开诚布公地交流。你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工作的性质，可能对我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由于多年从事办公室主任这一项工作，说句没原则的话，很多时候，需要和稀泥，可能有些人对我的印象是老奸巨猾。
“不过，这也没关系，我个人认为，在不是涉及到原则性很强的事情上，采用和稀泥的办法，互相妥协，也是很有效的。”
凌枫再次点头说：“我理解。”
接连两次用短短的三个字做回答，已经表明了凌枫的态度。
表面上配合，态度看起来谦恭有礼，内心不乏抗拒。
他是故意的。
半夜三更被人手持匕首堵在家门口，能活下来那是他命大，把对方打倒，纯属意外，凌枫有权力表达他的不满。
而于凤仪，正好合适承担他表达不满的角色，他没必要客气，客气反而会显得软弱。
尽管，他已经向王自为承诺，不会用鸡蛋碰石头，但是，如果他本身就不是鸡蛋，而是一柄铁锤，为什么就不能砸一下石头呢？
当然，对方是市委常委，市委办主任，即将是他的顶头上司，所以，外表上，他不会让于凤仪挑出任何毛病。
作为已经四十八岁，年龄差不多是凌枫一倍的资深办公室主任，市委常委，于凤仪当然明白凌枫的态度意味着什么。
他决定修正自己的计划，先把必要的程序走完。
按照他原来的设想，只要他放低姿态，主动向凌枫示好，并且含含糊糊地承认错误，凌枫就应该顺着他的话，客气几句，然后，他用惯用的和稀泥的方法，这件事就过去了。
在他看来，尽管凌枫很聪明，可是，他毕竟年轻，好面子，脸皮薄，社会经验少，这一招是可以奏效的。
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一根筋，连续用两个“我理解”应付他，让他有无从下手的感觉。
可是，这件事，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迅速解决，否则，夜长梦多，两边他都无法交代。
他稍稍沉吟了一下，微笑着说：“凌枫，想不到你这么通情达理，既然这样，我们就谈谈实质内容吧。
“你也知道，我是受于书记的委托想和你聊聊，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那些照片。
“据刑警的人说，他们已经让你看过了，情况你也基本掌握。从表面情形看，你是受益人，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
凌枫点点头说：“虽然我觉得这个说法有些欠妥，可是，我明白于主任的意思，所以，我不想在这个字眼上纠缠，请你说出要说的话吧。
“你怀疑是我让人干的？没关系，我愿意接受任何调查。我相信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全面调查之后，我相信，组织上会做出一个公正的裁断，没有人真的会一手遮天。”
于凤仪神情一滞。
他听得出来，凌枫终于说出了他的要求：全面调查！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要求，既然存在很多疑问，就应该全面调查。
凌枫经得起调查，就算那些照片真的是他指使人拍摄的，又能怎么样？最多是民事案子，侵犯别人隐私。
可是，别人也经得起全面调查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