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岩再次楞了一下,斟酌着说:“按理说,是不应该收的,可是,我们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有精神损害赔偿这个说法。
“所谓的精神损害赔偿,也就是一种物质的体现,所以,就算她们提出给你一定的物质补偿,也没什么不能理解。”
凌枫淡淡地一笑说:“老师对法律的理解当然比我透彻,我不和您讨论法律。我只想知道,如果换位思考,您会接受这样的物质赔偿吗?
“我想,我是不会的。我不但不会接受她们的物质补偿,更不会接受她们用党和人民给予他们的公权力给我补偿,不知道我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果他们想利用手中的权利,企图在仕途上帮我一把,那会让我对她们更加鄙视,所以,我不会接受她们的所谓补偿。
“至于您的第二层意思,对我的评价,说我偏激、固执,怪我没有宽恕他们,我觉得这种说法对我是不公平的。
“我已经一再表明,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想再提了,只是不想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我都已经不想提了,更谈不上追究,请问老师,我还应该怎么宽恕她们?难道要我对她们能降下身段向我道歉而痛哭流涕、感激涕零吗?
“还是想让我为她们的高风亮节撰写文章,歌功颂德?如果是那样,我宁愿她们不放过我。有什么办法尽管冲我来。”
崔岩沉吟了一下,说:“凌枫,我知道,由于楚教授和褚鹏飞的介入,让你在毕业保研,和你前一阶段发生的事情上,受了很多委屈。
“甚至,在你一蹶不振的时候,我也曾经在你师母面前批评过你,现在看来,这一切并不是你的责任。
“你刚才的这番话,在逻辑上确实没什么问题,是我用词不当,再次伤害了你的感情。
“可是,你也必须承认,你心中的激愤确实影响了你对事物的判断能力,或者说,不是你没有判断能力,而是不愿意接受她们的忏悔。
“这一点,我可以理解,可是,你没必要和自己的前途赌气,虽然你也说这个研究生对你不是很重要,你不过是想要一张文凭。
“尽管如此,我也不希望你意气用事,法学院、松江大学不是哪一家开的,你何必因为楚言要报考我的博士生,而赌气放弃考研呢?”
凌枫沉默片刻,说:“老师,既然您这么诚恳,仍然对我苦口婆心,我也说说自己的想法。
“我承认,放弃考研,我确实有赌气的成分,可是,更多的,我是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
“你可能也听说了,楚秋雨一直担心我纠缠她的侄女,这次褚鹏飞上蹿下跳,把这个在职考研的计划取消,就算不是得到初秋雨的直接授意,也是得到了某种暗示。
“楚秋雨的目的我们都很清楚。如果我考上了您的这个研究生,就很难避免与楚言打交道。
“楚秋雨可能表面上承认她以前的做法是误会,或者是错的,但是,对这个女人我实在是不想再招惹了。
“楚家的女人有什么样的能量,您应该也很清楚,万一她再因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在背后对我做什么手脚,我恐怕真的要被她毁掉一生。
“为了一张文凭,我犯得上冒这么大的风险吗?我后半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离楚家的人远一点,过几天安生日子。”
崔岩叹息一声说:“凌枫,看起来,你对他们的的成见已深,我也很难说的动你。有一句话,我一直不大想说,因为我知道,你心里很清楚。
“与其和她们结怨,不如结个善缘。在省部级领导里面,楚书记算是很年轻的。从省委副书记兼春城市委书记这个位置,下一步就是省长、省委书记。
“在未来十年八年之内,他未必能离开松江省,而你走仕途这条路,在未来十年八年,要是顺利的话,也应该可以到一定的位置。
“上到副处级以上,在县级市,上面就需要有人欣赏,否则就很难进步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结缘的好机会吗?”
凌枫稍稍顿了一下,说:“老师,我曾经和一位好朋友讨论过,走仕途的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只能以级别论高低吗?
“我们的结论是否定的,如果一个人只知道一味往上爬,不择手段,上去了也一样得不到社会的认可,甚至自己都不认可,身居高位又如何?
“相反,有的人,一辈子官做得也不大,却能得到老百姓由衷地称赞,他才是真正实现了人生的价值。
“诚然,走仕途,没有人嫌官大,可是,在级别和良心上,我想选择后者,否则,我宁可做一个商人,吃喝玩儿乐,只要不违法,束缚要少得多。”
崔岩楞了一下,由衷地说:“你呀,还说我书生气,我看你才是小书呆子。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书生意气。
“难得,在官场混了几年,又经历了那么大的打击,反而让你悟出了人生的真谛,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这份初心,永远秉持着这样的准则。
“就算失败了,也败得悲壮,给自己一个交代。好了,我不劝你了,那两位还在客厅等着我的回话呢。
“我会把你的想法告诉她们,让她们反思一下自己,让楚教授也明白一下,她口中曾经的小流氓,究竟是个什么人。”
凌枫叹了口气说:“老师,前面的话,尽管告诉她们,后边的话,我希望您就别说了,我和她们不是一路人,只能让她们笑话我白痴、幼稚,何苦呢?”
崔岩沉吟了一下,说:“据我观察,那位楚教授虽然看起来孤傲不群,实际上却有几分世俗,自命不凡。
“而楚言却没多大变化,仍然很单纯、善良,而且积极向上,所以,你也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说不定楚言还是你的知音,毕竟你们曾经彼此欣赏。”
凌枫苦笑着说:“老师,谢谢您的一番好意了,就算楚大小姐真的认可我的观点,我也不稀罕,有些人是叶公好龙,说的一套,做的一套。
“况且,我说过了,我和她们属两个世界的人,不希望和她们再有交集。”
崔岩笑着说:“不要把话说的那么绝对,你既然承认我是你的老师,就算你不读我的研究生,凭你刚才的那番话,只要你有所坚持,我就永远承认你是我的弟子。
“如果楚言能读我的博士生,就是不算本科我教过她,你们还是出自同门,能说没有一点关系吗?除非你不认我这个老师。”
放下电话,凌枫撇撇嘴说:“大不了我少去你家,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汪霏霏捂着嘴偷笑,然后,瞥了他一眼说:“你还标榜自己尊重老师,不爱护同门也是不尊师的一种表现,你难道不明白吗?”
凌枫翻了个白眼说:“霏霏姐,你以为我真的是迂腐的道学先生?都什么年代了?我还会被这些东西束缚?
“尊重崔老师,我是尊重他的为人和学问,就是过去所说的道德文章,你以为我对所有老师都有好感?
“处于这种物欲横流的时代,无论哪个层次的老师,都有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何况同门?”
汪霏霏斜眼看着凌枫,笑着点头说:“还好,始终叫我霏霏姐,刚才这通一口一个‘您’,叫的我浑身直冒冷汗,我以为你小子以后再也不想理我了呢?”
凌枫苦笑着摇头说:“凌枫何德何能?值得你冒冷汗?一个穷小子而已,我自己都怀疑这样横冲直撞下去,以后会是什么结果。
“可是,有些东西是可以过改变的,有些东西是无法改变的,让我对欺负我的人卑躬屈膝,这辈子恐怕是做不到了。”
汪霏霏闪动着大眼睛看着凌枫,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认真地说:“小枫,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很珍视我和你之间的友谊,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今天这件事,一开始,我就觉得不该这么做。
“下午顾市长和崔教授通电话的时候,说的主要就是你的事情,所以,顾市长没有让我回避。
“然后,崔教授就说,楚教授和楚言刚给他打过电话,要到家里来拜访,崔教授就提出想和她们两位谈谈有关你的这事情。
“当时顾副市长并没有阻拦,他们都希望你和楚言之间能消除误会,最起码你们还是同学,应该正常相处。
“就这样,事情就放下了,谁知道,大约一个半小时左右,也就是三点半吧,崔教授又打来电话,说,楚教授听到我们和你的关系之后,提出想从侧面了解你一下,证实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然后就说出了由我约你出来见面,把电话接通以后,主动和你谈起你对楚言和你们之间的事情的话题,引你发表议论。
“同时,我带着耳机子和他们保持通话状态,除了开始的那句话是事先商量好的台词,后面的话,绝大部分都是我替她们问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