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庭汉的声音中透出一丝萧索。
王自为了解自己的这位老领导，他始终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却是一个不错的副手，和于书记配合得还算不错。
然而，他是古榆市本地人，而且，在本地官员中，地位最高，自然被本土干部视为他们的领袖。
可是，姜庭汉这个人还是比较有原则的干部，对那些不想做事专门整人的人很看不惯，却又没有魄力摆脱本土势力对他的束缚。
所以，他一直试图在本土势力和于书记所代表的改革派之间寻求一种平衡，这两年，他干的很辛苦。
再加上年纪也差不多了，只希望能勉强维持，不想在他任期内出现大的波动了，因此，他才希望让他的秘书关庆亮早点下去，离开这是非之地。
姜庭汉的下一句话，更加证实了王自为的判断。
姜市长拿起茶壶给王自为的茶杯里添了点茶，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个关庆亮啊，平时看着也有点小聪明，就是格局太小。
“他和常宝堃犯的是一个毛病，以为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就是老大了。平时，仗着是我的秘书，连程志都不放在眼里，徐静就更不在话下。
“程志年纪也不小了，不愿意和他一般见识，徐静是个女同志，不愿意和他争，这样一来，反而害了他，更助长了他的骄横之气。
“他自己还不自觉，几次流露出想要留在政府办，接替程志。实际上，他还没看清形势。
“今天就算给他一个教训，就凭他那两下子，就想摆平所有人？弄不好，他就先被别人摆平了。”
就在姜庭汉和王自为在谈论外面几个人的命运的时候，他们隔壁的房间，也有两个人，一直在关注着外边形势的发展。
不过，这是两个女人：顾文娟和汪霏霏。
正常情况下，只要来得及，顾文娟都在政府食堂就餐，陪着她的，一般也只有秘书汪霏霏。
见外面的形势依然在僵持不下，汪霏霏有些担心地问：“要不，我出去看一下吧，总这样僵持也不是个办法。
“凌枫虽然一直占据上风，可是，今天好几位领导都在这边用餐，这小子大放厥词，让领导听见了也对他不大好啊？这个费同，怎么回事？说好了他请客，怎么还不见人？”
她几次要求出去看看，都被顾文娟拦了下来，这次实在坐不住了。
顾文娟略微想了一下，微微点头说：“出去看看也好，他想说的话也都说得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顾文娟看了一眼已经站起来的汪霏霏，说：“霏霏，你不要以为他是一时冲动，嘴里没有把门的。
“他是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二愣子一样，这样，可以把包房里的领导都堵在屋子里，不能出去干涉他，让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你想想，就他刚才的劲头，万一哪个领导出去训他几句，他会不会直接让领导下不来台？”
汪霏霏稍稍楞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我还寻思呢，他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在别的地方说点过头话，也就说了。
“在这里还敢什么都说，这不是找死么？原来他是故意的。这个小滑头，连我都蒙住了。”
顾文娟微微一笑说：“好了，你也不用回来了，直接过去和他们坐坐，探探他的底，也算帮他站脚助威了。
“我这里吃的差不多了，吃完自己回去，不用管我。”
汪霏霏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着顾文娟疑惑地问：“这么多人，他不会说什么心里话吧？我能探出什么底？想了解他的心思，您直接问他就行了么，他又不会瞒着您。”
顾文娟瞪了她一眼说：“让你去你就去，他是不能瞒我，可是，细微之处还是有差别的。
“对我，他就像对长辈，虽然大事上不会隐瞒，一些小心思就未必肯说，你就不一样了，你不是说他差不多已经把你当成姐姐了么？
“男孩子，有很多话，就算对父母都不能说的，可以和姐姐聊聊，这就是区别。尤其是在涉及到情感方面。
“我又没让你马上就问出什么，你不会自己找机会，单独问问他？傻丫头。”
汪霏霏像小女孩一样，做了个鬼脸，转身推开了房门。
她一眼看见费同和林放也正从走廊那边拐过来。
其实，从凌枫和陶斌发生纠纷，到关庆亮和葛范从包房出来，再到葛范离开，汪霏霏和费同过来，不过是三、四分钟的事情。
不知道是费同没听到刚才的争吵，还是故意装的，他一拐过来，看见门口站着一堆人，立刻笑着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关主任也听说我要请客，打算给我个面子？
“那就一起来吧，凌枫也不是外人，刚离开政府办才几个月，这不，他升官了，我和林主任、汪秘书商量好了，给他庆祝一下。”
关庆亮冷哼一声，说：“我给你面子？谁给我面子……”
没等他说完，林放笑着说：“怎么了老关？看你一脸不高兴，是不是因为包房？这个包房是我让费同找徐主任定的。
“我知道于书记和姜市长今天都没有特殊安排，让费同早一点跟徐静主任打声招呼。没想到，费同说晚了。
“没关系，老关，咱们都是老同志了，别为了一个包房还让年轻人笑话，我和费同、汪秘书去外面请凌枫和他的几位小同事，包房留给你。
“这里毕竟是政府办的地盘，你说的算，这个面子必须给你，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徐主任？”
说完，林放把目光转向了徐静。
林放的话音一落，四号包房里的王自为和姜庭汉互相看了一眼。
王自为叹了一口气说：“老领导，看样子你是对的，关庆亮是该动动了，看样子他很不得人心啊？”
姜庭汉叹了口气说：“何止是一个关庆亮？我们很多干部，做事没什么本事，权力欲望却非常强。
“就像刚才凌枫说的，以为党和人民给他的权利，就是为他谋私服务的，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淘汰。
“可笑有些人还看不清这一点，说我太软弱了，不敢给他们撑腰？我凭什么给他们撑腰？自己不争气，怪谁？
“凌枫也是土生土长的古榆人，就是出去读了几年书，见识就不一样了，难道能说他是古榆的叛徒？
“他叛变的只是一小撮既得利益者，维护的是古榆的大局。自为市长，你还年轻，该有所作为，这种局面只能靠你们年轻人了。
“就算于书记走了，你们也要坚定不移地为我们古榆市谋发展，把那些只会做官，不会干事的人，一个一个的清理出去，让他们靠边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王自为有些动情地看着姜庭汉，叹了口气说：“市长，您的这番苦心，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理解啊？”
姜庭汉摇了摇头说：“老了，不能冲锋陷阵了，敲敲边鼓还是可以的。要什么理解？党和人民把我们放在这个位置上，没有做好工作，就是我们的失职。”
这时，外面的形势，又发生了变化。
林放把目光投向了徐静，徐静立刻满腹委屈地说：“林主任，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做好工作。
“费同跟我打招呼的时候，还来得及，可是，陶斌刚才带着两个下面上来的同学要用包房，我告诉他没有了。
“结果，他看见凌主任过来，以为我是故意给凌枫留的包房，说了两句难听的话，凌枫也没让着他。
“结果，关主任听见了，出来就说陶斌那边的人是关主任的客人，说什么都要占住这个包房。
“其实，我认识陶斌的两个同学，经常过来给陶斌带点土特产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关主任的客人。”
徐静早就已经对关庆亮总是在她分管的工作方面指手画脚不满意了，只是，平时碍于他是市长的秘书，也只好忍气吞声。
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先是有凌枫把关庆亮骂了一个狗血喷头，现在，林放表面上谦让，实际上对关庆亮的奚落谁都听的出来。
关庆亮的威信一下子被打到了最低点，徐静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痛打落水狗，就不是她徐静了。
关庆亮脸色煞白，嘴唇气得直哆嗦。
到这时候，他要还不明白，今天他已经一败涂地了，那就真的是蠢到家了。
他恶毒的目光从凌枫的脸上扫向林放，然后看向徐静，最后落在躲在一边不敢插言的陶斌脸上，狠狠地瞪了陶斌一眼，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汪霏霏淡淡地说：“关主任，一起坐一坐吧，虽然当初凌枫是你提议调到档案局的。
“现在看来，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从结果上看，他能提了一步，也算是坏事变成了好事，这里面有你的功劳。今天，政府办和市委办的几位老同事在一起聚一聚，算是为他祝贺。
“你这位老领导、老大哥，是不是也该为他高兴啊？虽然中午不让喝酒，一起喝一杯茶还是可以的吧？”
汪霏霏又恢复了她一贯清冷的表现，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感情色彩。
可是，她最后补的这一刀，让关庆亮几乎发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