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的驾驶技术还是可以自傲的，尽管像古榆市这样的小城，市内交通管理较差，各种车辆抢行比较严重，他还是很平稳地驾驶着桑塔纳，很快就开上了主路。
他能感觉得到，坐在后排的顾文娟一直在打量着他，他的神情依然很自若。
过了大约一分钟，凌枫主动开口问：“顾市长，还到别的地方吗？不然就直接出城了。”
顾文娟想了一下，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们就直接走吧，我包里有巧克力，饿了的话，可以先吃两块垫补一下。
说着她把包递给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汪霏霏，笑着说：“霏霏，你给凌枫拿出来两块，看看他还能不能认出来这种巧克力了。”
汪霏霏接过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以后，直接把盒子递给了旁边的凌枫，笑着说：“自己拿吧，我没洗手。”
顾文娟嗔怪地说：“包里面有湿巾，你擦擦手不就行了，他开车呢，怎么拿？”
汪霏霏撇了撇嘴说：“您就是偏心，让我伺候他。”
凌枫转头看了一眼巧克力，心里一动，低声说：“俄罗斯巧克力？喀秋莎？顾市长，您也喜欢这种巧克力？”
顾文娟微微一笑说：“是啊，我一直很喜欢这种巧克力，春城市只有一个地方有卖的，是一家俄罗斯特产专卖店。
“我先生几乎每周六都会去那里给我买一盒巧克力，我喜欢俄罗斯巧克力的味道的纯正，虽然不够精致，里面的榛子却特别香甜。
“凌枫，你也很喜欢吧？我先生说，他差不多每次都能看见你也去那里买，还看见你带着女朋友……”
凌枫惊讶地张大了嘴合不拢。
他从后视镜里面看着顾文娟，试探着问：“顾市长，您，您认识我们松江大学法学院的崔教授，崔老师吗？”
“噗嗤！”
顾文娟和汪霏霏几乎同时笑了。
顾文娟一边笑着，一边摇头说：“傻小子，才反应过来，不是说你反应挺快的么？这么久了，难道你就没打听一下，我丈夫是做什么的？”
凌枫这才证实了心中的疑惑，叹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您是师母，难怪您上车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句。
“可不是么，师徒如父子，崔老师是我最爱戴的师长，您是他爱人，就是我师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上次霏霏姐就说过我在大学的时候处过对象，女朋友喜欢外国巧克力，我就有些奇怪，现在全想通了。
“师母，崔老师还好吧？听说他当了副院长，今年还招硕士生，本科的课已经没时间上了吧？
“我这个当年他比较喜欢的学生，给他丢脸了，一直都不好意思和他联系……”
看着最近这段时间，一直传说锋芒毕露、手段狠辣的年轻人的眼圈竟然有些发红。
顾文娟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看样子老崔说的没错，你是一个重感情的孩子。他对你的印象很深，评价也不错。
“不过，也一直骂你毕业了就不和他联系。而且，听我说，你前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和婚姻的打击，而一蹶不振，很生气，觉得你给他这个当老师的丢人。
“他给我下了死命令，只要你还继续沉沦，就不要理睬你，就当没有你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学生。
“我当时还以为他这个人是一厢情愿，我觉得大学里的师生关系，怎么可能像小学和初中、高中的老师和学生那么亲密呢？
“现在看来，你也没忘了他这位老师，而且，听说你还报了他的硕士研究生，他很开心的。
“他这个人啊，有时候也像个孩子一样任性，我都拿他没办法。”
凌枫确实有些激动。
两世为人，又见到了崔岩老师的爱人，让他想起了很多尘封的往事。
在大学的时候，崔岩老师是最欣赏他的一位老师。
六年多以前，大学刚入学的时候，崔老师也三十刚出头，喜欢打篮球，经常和学生们在篮球场上一决高下。
恰好，凌枫也爱打球，师生之间有这个共同的爱好，交流的时候就比较多。
大二开始，凌枫的年纪有一年的民商法课程，当时，崔岩就是他们的任课老师，那时候，崔岩在国内民商法界已经小有名气，是法学院最年轻的教授和博士生导师了。
凌枫很喜欢崔岩老师的讲课风格，也就喜欢上了民商法，师生两个还经常在一起讨论问题，有时候会为了一个见解争得面红耳赤。
想到这里，凌枫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汪霏霏眼尖，看到他嘴角的笑容，问道：“你笑啥？顾市长说的不对吗？”
凌枫微微摇头，歉意地说：“对不起，师母，我有些走神了，想起那那时候不知天高地厚，和崔老师争论问题的样子，觉得很可笑。”
顾文娟微笑着点头说：“嗯，崔岩也记得你当时的样子，平时很文雅的一个小男生，和他争论问题的时候，胆子特别大。
“他说，你的那些博士师兄、师姐都不敢和他争论，可是，你却像一头犟驴一样，只要不能拿出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是错的，死都不认输。”
凌枫叹了口气说：“这就是典型的初生牛犊，无知者无畏。后来逐渐大一些了，才明白，一位全国知名的学者，博导，耐心地和一个初学者争论。
“还想尽办法给我把每个问题都解释清楚，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我们那些学生，对崔老师都特别尊重，都说他才是真正的学者。
“按照崔老师的观点，在学问面前，没有高低贵贱，真理只有一个，只有通过广泛的争论，才能更加接近真相。”
顾文娟笑着摇了摇头说：“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差。后来，崔岩说过，你是他教过的本科生中，最有才华的一个，见解也很独到。
“你的一篇学年论文和一篇毕业论文，都是他指导的。都被他推荐到校刊上发表了。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两篇论文其实都是你独立完成的，他根本就没有多少精力指导本科的论文了。
“可是，他看了你的论文以后，认为虽然有些东西由于缺乏实践经验的支持，显得单薄一些，可是观点却很新颖，也很有建设性。
“他一直为你没有能读研究生而感到惋惜，他认为，如果你能搞学术研究，将会是他的所有学生中，最出色的一个。”
说到这里，顾文娟稍稍顿了一下，看着前面的凌枫，轻声问：“凌枫，据说你保研的事，是有人从中干预，找了老院长，才被临时取消资格的。
“你了解内情吗？是不是和楚家有关？”
凌枫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说：“我得到的消息是这样，虽然未经证实，可是，告诉我这件事的人，应该不会说谎，而且除了楚家，谁又能让老院长低头？
“当时，崔老师还是一名普通的博导，不是院领导，而且，我打听了一下，他正好在南方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所以，离校的时候，都没来得及跟崔老师告别……”
顾文娟微微点头说：“崔岩后来也问过，因为他知道你保送研究生也是准备学民商法，也就是说，已经确定你是他的研究生了。
“突然被取消了资格，他还是有些觉得可惜，院方当时给的说法是，你在上学期间，违反学校的有关规定，骚扰女同学。
“崔岩也没办法，他是知道你和楚言在谈恋爱的，也知道学生中谈恋爱的是普遍现象，可是，学校确实有这方面的规定。
“虽然这些年已经没有人用谈恋爱为理由处分学生了，可是，规定就是规定，他也无可奈何。
“而且，那时候，他也不知道你去了什么地方，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听说楚言的父亲调到了我们省，而楚言也出国了，他就猜到可能是楚家人的意图。
“为此他还对楚家人的人品耿耿于怀，很为你抱不平，他说，你当时和楚言应该是真心相爱的，而且，当时，没有人知道楚言的身份。
“凌枫，你能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分手吗？崔岩觉得，楚言应该也不是那种天潢贵胄一般的太子女，他感觉那是个很温婉的女孩，你们怎么会走到这么一步？”
凌枫沉默了片刻，恳求说：“师母，事情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不想再说这件事了，我们谈点别的，好吗？”
顾文娟看着凌枫略显痛苦的表情，微微点头说：“好吧，既然你不想说，就不说了。我也是一时好奇。
“凌枫，你可能还不清楚，你这次的安排，是于书记亲自过问的，或者说，是他直接插手安排的。
“你们吕局长的提议，和我的附议，都是顺势而为，看样子，于书记对你很重视啊。”
凌枫微微一笑说：“师母，既然我们之间多了这么一层关系，我就不能瞒着您了，其实，这件事，林放主任已经打电话跟我提到了。
“他说，您应该会跟我谈起这件事，还希望我利用和您同车的机会，尽可能和您搞好关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