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课,盛桐就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爸,最近好吗?”
“好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嗯,听到一些传言,说你……病了。”
“嗯,现在在美国,过两天动手术。本想手术成功后再跟你说,免得你担心。”
原来父亲真的病了!那么强健的人,一年到头连感冒都难得犯上两回,在他眼里一向是铁打的,但实在太过拼命,每天除了睡觉几个小时,其余都在工作,如今患上了淋巴癌!
“小桐,你别怕,人活着不就是搏命!再说,淋巴癌控制得好,5年存活率可以达到58%,要相信现代医学嘛!”
父亲竟反过来安慰他。
“不,美国这边的专家都安排好了,你不需要过来。倒是C市有个项目,是盛世和当地一家公司合作拿的地,现在担心对方构陷,会对我们很不利,希望你能过去看看……”
“放心,我叫柏叔安排,他经验丰富,会从旁协助你……”
挂了电话,盛桐难过得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一种从未有过的、对命运的无力感,深深将他攫取。
这时方才明白,早年父亲在公司管理方面一直都非常强横,几乎不容他人置喙。何以这几个月以来,却频频由着他出面解决一些问题。他有些成绩,父亲就一直鼓励,偶尔犯错,也不过叮嘱下次吸取教训。
又想起前几天父亲约他见面,他大谈公司未来走向,满以为父亲仍会固执己见,想不到言谈间竟有放权的倾向。
原来父亲一早知道自己的病,所以才那么心急,想让他尽早独当一面!
他紧握手机,足足有十分钟,不知如何自处。
父亲的意思,希望他立刻动身去C市。还能怎样,父亲在盛世一向独断专行,拒绝建立专业的经理人团队,此时此刻除了他,没有别的倚靠了!
他再次点亮屏幕,是陈静言在雪地里的照片,新近才拍的。
一张小小的心形脸蛋,平时略显苍白,当天却因下雪兴奋得发红,衬着那干干净净的眉眼、干干净净的笑,他放不下她。
那晚她煲汤,等他从暗房出来,发现她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只得抱起她,轻轻挪到床上。
细看那精致的额头、脸上的皮肤,瓷娃娃似的,根根浅色汗毛,近乎透明。微微颤抖的眼睫下面,是一双小鹿似的眼睛,也是他最钟爱的部分。鼻子秀挺,略显冷清,又被微微撅起的樱唇冲淡了。
那唇,真是奇妙的孩子气和少女混合的美……
他的心从未那样温柔,忍不住轻轻吻上去。
她仍沉浸在深沉的梦境,呼吸停匀,气息温热、缓慢地扑到他唇边。
她的重量,她的温度,她皮肤的质地,她呼吸的芬芳,无不让他想起,初夏的蜜桃。
噢,我的女孩!我的爱人!
为她脱去外套时,那具年轻、苗条的肉身,就那么美好地呈现在他面前。薄毛衣之下,她一呼一吸,都会带动身体微微起伏,从小腹,到腰,再到玲珑的*……
他感到一阵难以遏制的冲动!
跑去洗手间用冰水冲脸,冷静了好大一会儿后,再回到床边来时,她似被吵到,翻了个身,但仍在梦乡徘徊。
现在,她全部身体都朝向他侧躺着,长腿微微交叠着,十指修长,托于腮下。
是梦到什么了高兴的事呢,竟嘴角一扬,蜻蜓点水般奇妙的笑,一圈圈,在小脸上漾开。
还是明明就在装睡?这个恼人的小妖精!
他不敢再看,几乎是闭着眼帮她换了睡衣,赶紧盖上被子,关上房门,逃了出去。
她那么美,却不自知;那么魅惑,全是自然流露;那么娇羞,更添万般风情……她的笑貌音容,无不在他脑海里转啊转,把所有防线全都冲垮、压碎。
好怕自己心里的野兽,再也关不住,做出让她害怕的事!
正因如此,圣诞节后,一连几天他都没和她联系。
此刻,只有初一趴在旁边打呼。他摸了摸她曾坐过、躺过的沙发,真想她在身边啊。哪怕什么也不做,只是默默相对,她的头靠在肩上,他就会燃起对抗命运的勇气吧。
想了想,打开一个位置共享的软件。
陈静言基本与潮流无关,游戏都不会玩,手机只要最基本的通话、拍照加聊天工具就满足。平安夜落水后,他便在送她的新手机上装了这个定位软件,初衷是担心她的安全,只是从来没用过。
没想到,软件显示,她在淮海西路的创意产业园。那地方苏羽烈送她去过,此刻,她和那个美籍华人设计师在一起!
他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地下车库,那里停着一辆赛车摩托。
“小桐,你就是太冷静了,年轻人嘛,要多一些激情才好!”
父亲送他车时,如是说。
但他仍然极少碰这车,并非不会,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赶到许锦棠公司楼下时,他才想起打个电话。
“我在市里面,嗯,写小论文查点资料,刚从图书馆出来。”
什么?她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对他撒谎!
一向太冷静自制的人,气得简直发疯,差点没把手机摔地上,砸个稀巴烂。
他想扭头就走,脚下却像生了根,也不知往哪里去。
不一会儿,他看到她从大楼里出来,和那个男人一起。
那男人塞礼物给她,她稍作推脱,很快就接受了,大概心里还喜滋滋的吧,哼!
紧接着,那男人还帮她戴上帽子,瞧那自然的手势,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一定早就很熟络很亲近了吧!
如果不是那么全情投入,怎会完全看不到他就在旁边?
她那娇羞的神态,曾多么令他心动,原来也可以做给另一个男人看!
该死,原来她一直都在演戏!她根本就是在骗他!
一时间,他简直悲愤欲绝,父亲得了癌症,母亲又那样……连最心爱的女孩,马上就要投入别人怀抱了!
他脑袋一片空白,竟然冲撞过去,说她是他的女朋友。疯子,不可救药的疯子!他只是不甘心!
她还算识相,知道自己上车来,抱他还抱得那么紧,姿势那么专业!之前苏羽烈载她,还说她只肯牵着衣角,她有那么矜持吗?真矜持的话,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
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相信?!
风真冷,速度越快,风力越猛,直灌到心窝里去,一寸寸冻成冰了。
到了学校,她松手下车,他的背、他的腰忽然空落落的,那一瞬间,他好想丢下赛车,抱住她,质问也好,挽留也好,就是不能让她走!
可惜他看到她手上的纱布,又想起打完父亲的电话后,文薇哭哭啼啼来过电话,说陈静言在路上遇到她,看她披着他的衣服,气急败坏,竟然拿饭盒砸她,她被滚烫的汤烫伤了,陈静言还不罢休,又扑过来滚作一团。
他未必全然相信文薇的话,但她说陈静言的手也被碎玻璃扎破了,他才愈加心急火燎,要马上找到她才安心!
可他看到了什么?她用包了纱布的手,接受了那个男人的礼物!
他听到了什么?她说那伤口是下雪路滑,摔了一跤!
背叛和欺骗,如两记耳光,脆生生扇在他脸上!
下一秒,他的理智回来了,骄傲让他不屑于听她再编造谎言。
哼,难道还有什么可解释的吗,又在装什么楚楚可怜!
这个世界上,他最恨的就是不忠,妈妈这样,她又这样!如果女人都这样水性杨花,他不要再看,不要再听!
讽刺的是,当他风驰电掣地回到自己房子的地下车库,刚停好车,居然从阴影里闪出一个人。一看那满脸枯槁,竟是陈静言的父亲。
“守了老半天,总算给我逮住了!”陈父阴着一张脸,边说边摇摇晃晃走将过来。
为什么越是烦到要爆,越是会遇到更糟糕的状况?此时盛桐总算明白一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望着那张脸,这些年大概被酒精折腾得不成样子,真不知道母亲当年看上他什么?如果早知今日代价,当初她还会那样选吗?
盛桐定了定神,决定掌握主动权,“如果您这次来,是想打一架的话,我乐意奉陪。车库有摄像头,恐怕保安很快会发现,不如到一楼去,找块僻静的草地之类?”
“混账!”陈父喝骂道:“你以为我打不死你吗?”
说着,人已行至盛桐跟前,双手掐住他的脖子,“你们父子有钱有势有手腕,把我整成这样,我认了!谁叫我自己犯错在先?活该我一辈子倒霉!”
盛桐被掐得喘不过气,只得当胸一推,将他推了个趔趄,自己大力咳嗽起来。
“我就想知道,你们父子把心砚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你们杀了她吗?盛清泉杀了她,是不是?”
陈父跌坐在地,大声质问着,不由得老泪纵横。
心砚是盛桐母亲的名,他记起小的时候,最幸福莫过于晚上洗过澡,在父母的床上跳来跳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