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胆敢大声宣布,把左近的乘客都吵醒了,这人都不要脸的么?她简直惊呆了!他捧起她的脸,仔细凝视,飞机降落的失重中,他们吻在了一起。
乘坐新西兰的皇后镇天际缆车(SkylineGondala)爬升至顶端,壮阔的瓦卡蒂普湖美景跃入眼帘。再经过约十分钟的徒步,一行人到达山顶,穿戴用具,准备滑翔。
“天哪,你不要教练,一个人怎么行?万一遇到复杂气流怎么办?”陈静言又开始习惯性地杞人忧天。
“放心吧,小丫头,世界上还有我不会的户外运动吗?”他在美国念书时曾专门去学过两周,有滑翔伞的初级证照水平。
“还是不行!你看他们都要求签生死状,万一发生意外……”找个这样的男人,心脏不强健点,真会被他吓死吧。
“那你去医院动个小手术,不也都得签吗?不要怕,没事的。”盛桐微微笑着,穿上防护服,由教练帮他系牢绳索,戴上墨镜。
“皮埃尔,你得想想办法,盛总这样不行的!”陈静言奈何不了盛桐,又去求那软心肠的法国人,“明明有Paragliding和HangGliding两种,为什么不说服他选前者?”
Paragliding是那种状如降落伞的滑翔伞,滑翔者呈坐姿,通过胸前吊钩与伞体联系,以手拉操纵带和伞绳操纵起降、速度、方向等,看着要简单、安全得多。
HangGliding是三角翼滑翔伞,有如轻型飞机一般的双翼,正中垂等边下三角形铝合金支架,滑翔者在空中呈俯卧状,与伞体连接的吊钩挂在背后,飞行时双手必须握住三角形支架,脚踩蹬环,整个身体保持平直,通过控制支架来操纵平衡、方向、速度。
“你知道,盛总喜欢挑战,我们也觉得这样拍出来,效果最好。如果找个教练从后面抱住他,那画面……”皮埃尔正忙着调控无人机,这次拍摄任务将由安装在滑翔伞上的摄像机和无人机共同航拍完成。
“放心吧,经过上次的山羊事件,他会加倍小心,这次最多撞上一只水鸟什么的。”这不安好心的家伙,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可是——”
陈静言还待分辩,那边厢,盛桐已在教练的口令下迈步,陈静言慌忙跑过去,来不及了,他已冲出悬崖,由于重力的关系,一下子直跌下去!
那一刻,拴住她心脏的丝线断了,扑通一声,跟着他掉了下去!
短短几秒,盛桐驾驭的那顶橙红滑翔伞,又奇迹般地升上来。他在半空中微晃几下,找准了蹬环,双脚踩上去,身体绷成一条直线,然后用对讲机说,“可以了。”
皮埃尔凝视着那身影越飞越高,越去越远,不由得喃喃低语,“这个疯子!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小时后,拍摄完成,皮埃尔检查完航拍画面,确认一切OK,大家欢呼雀跃,都去玩滑翔伞。
“这下不怕了吧?”盛桐抿嘴一笑,“敢不敢让我带你飞,做一回鸟人?”
“哼!”陈静言虽然小腿肚仍在发软,嘴却硬得很,“谁怕了?”
教练说盛桐没有执业资格,起初并不同意,但看他们都签了生死状,而且选择的是安全系数相对较高的Paragliding,又不住地软磨硬缠,最终只得松口答应。
“上面风大,你又弱不禁风的。”
十月的皇后镇正是春季,水汽充盈,乍暖还寒。盛桐亲自给陈静言戴上墨镜,又拿披肩将她细细裹好。
“有件事很奇怪,之前我一个人飞,你吓到半死,现在我带你飞,危险可是双倍的,为什么你又不怕了,反倒帮着说服教练?”他一边帮她安置在座位上,一边问。
“很简单啊,因为你是我的私人财产,万一摔残了摔死了,可是我的损失!至于我嘛,不管发生什么意外,好歹赖上你就是了!这样算起来,收支平衡了!”
他被她的一番狡辩逗得笑出来,“静言你说,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平安、健康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活得精彩,无悔一生,是不是?”
一切都如在梦境中,短暂的下坠后,一股气流像巨大的手掌,托起圆弧状的伞,将他们送上了半空,越飞越高。星罗棋布的街市,浓蓝的湖泊,绵延的草地花海,顶上犹有积雪的山脉……完全找不到形容词,一切美得胜似天堂!
“害怕吗?”盛桐见陈静言不说话,便在她耳畔轻声问。这种滑翔伞有两个座位,一前一后,她差不多就坐在他怀里。
“太美了,”她感慨,“原来人克服了重力,是这么美妙的事!”原来早都忘了怕了。因见他除了拉动绳索控制滑翔伞,一手又还持住一根黑杆,问道,“这是什么?”
“拍照啊,”他笑说,“来,把脸凑过来点,说茄子!”
她真傻,还真按他说的做,两人肌肤相触,又被他啄了一吻。
“你!”
“我怎么了?”
“卑鄙、无耻、下流!”
“那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陈静言指向雪山环抱的这一大片湖光山色,“你把这些都承包了,向我赔罪,我兴许一高兴,就会考虑原谅你。”
“好,”盛桐轻笑,“准你跋扈地决定,二人世界的边境。”
消停了一会儿,他专心操控着滑翔伞,“想不想看鸟群在身边比翼齐飞?”
果然,一群白羽、长喙的水鸟振动着翅膀,与他们仅一米之遥,连眼珠上的虹膜、脚爪上的鳞状角质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和水鸟一起,投影湖上,御风而行。
“哇,当真变成鸟人了!”
“还记得你在飞机上问我那个问题吗?”
“哪个?”
“我真正重视的,不是五花马千金裘,也不必大江流平原阔,只要像现在一样,和你在一起,相依相偎、朝夕与共。就算有人将我手脚缚住、口耳塞住,我也不怕,因为心里早已想透,这一生如果只能做一件事,那我选择爱你。”
他一向内敛,爱恨从未溢于言表,如今这番话,教陈静言内心震动,久久未能作答。
“静言,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她略一沉吟,朗声答道,“我爱的不是你——”
他闻言大惊失色,手一抖,差点失去平衡。
“我爱的不是你,我爱的是,吵完架后,继续爱你的冲动。”
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这样跟他斗嘴!不过,他却感到一阵甜蜜涌上心头:“傻丫头!我们以后绝不吵架了,我保证!如果我再欺负你,就让我——”
陈静言心中一慌,扭过头去大声喝断他,“不许赌咒!我知道就可以了。”
盛桐展眉一笑,宛若天开。
眼看越过雪山,却不意遭遇山谷上方的涡流区,各方风力交迫,饶是他冷静沉着,实在难以捉摸!骤然间,滑翔伞伞翼左侧“哗啦”一声,整个失去重心,剧烈摆荡,然后像扭麻花似的拧成一团,迅速朝山崖下坠去!
“当心!”
陈静言自然是吓到花容失色,盛桐也注意到,底下有一处巨大的花岗岩,横出山体,状似犄角。如果继续下坠,眼看两人就要直接拍碎在那上头!千钧一发的时刻,根本来不及用对讲机跟教练请示,全凭运气和直觉!
他丢了自拍杆,右手本能地伸向背带上的红色伞柄,猛地一拽,抛出背囊里的副伞,借助风力略拉升一些,如此再三,终于伞衣挂在了那块大岩石上。
等待救援到来时,陈静言慢慢缓过劲来,“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嗯?”
“我在想,其实这样死了也不错啊,至少我们是相爱的!难道不比我们白发苍苍、步履摇摇、相互厌弃的时候再死,要风雅得多?”
“真不懂你们女人,就那么怕老?”他哑然失笑。
“不是怕老,是怕爱情随时间而消逝。
“你想啊,春天的时候,白天看满树繁花开,晚上听满耳猫叫春,真会让失去爱人的人想自杀!
“夏天呢,喊门门不开,发现从此只能一个人吃那么大一份西瓜冰沙,大概会突然崩溃、大哭起来吧!
“秋天就不用说了,光是一夜风雨后,满街萧索的落叶,足以掐灭所有挣扎求生的意念!
“而冬天呀,冬天该多想念你温暖的手心,多仇恨每一个冠以浪漫之名的节日,多嫉妒每一对在大街上拥吻的情侣!”
想到她这样担忧,皆是因为失而复得、害怕再度失去的缘故,他也不无黯然。这些季节流转中的悲哀,他不也曾一一亲历?
“听说,爱是久处而不厌。要不我们找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个一年半载,看看是否会相互厌弃?如果还是相亲相爱,说明以后都不会分开!”他温言细语的建议,从她耳后一波波荡过来。
“办法是好,可与世隔绝,公司不管了?”
“好吧,闭上眼睛,想象我们现在就住在一座林中小屋,劈开木柴,升起炉火。天色晦暗,风呜呜吹着,树枝啪嗒啪嗒,敲着我们的窗户。
“我坐摇椅上看书,你赖在我怀里,初一在地板上趴着,因为太暖和,已经呼呼睡去,口水流了一地……”
“初一还好吗?”陈静言扭头,一脸惊喜。
“老了,估计有十来岁了吧,性格还是那么二,拿它没办法。”
说起陪伴多年的爱犬,盛桐一脸无奈。真想象不出,还有谁能让他如此又爱又恨!
“它大概还是不喜欢我吧?”
“傻瓜,它实在是太喜欢你,又不知道怎样表达!一般人喂它骨头,它都爱理不理的。”
风吹过,绳索微微摇摆,他从后面揽住她,晃啊晃啊,时间为之停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