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发布会刚刚圆满完成,那边厢,盛世集团三十周年的庆典又拉开帷幕。按照之前开会确定的方案,盛世集团将举行三十城、三十场悦跑活动,既符合集团一贯的健康、环保理念,又寓意盛世跑步进入三十岁。
这天,活动进行到最后一站,也是最隆重的收尾:上海站。
一大早,陈静言赶到东方体育中心,苏羽烈已经在那里忙乎开了,又是指挥场地布置,又是检查物料,加上迎接来宾,热出一身汗,白衬衫粘在背上,一身猪腩肉更显突兀。
看到陈静言,苏羽烈忙不迭地迎上来,贼头贼脑地说:“嘿,最近芳语她……有没有跟你……提起我呀?”
“谁?”陈静言一时反应不过来。
“咳,不就你们喊咕咚的那个!人家现在改了个艺名叫顾芳语,难道你不知道?”
这还真不知道,没听顾冬提起。不过想来也对,混演艺圈的人,又是偶像派,怎么能叫“咕咚来了”这样的花名?
“难道上次见面聊得不尽兴,还想找我牵线搭桥?”
“那可不?你说这女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当年肥成一头……咳,反正谁也想不到,竟然漂亮成那样,简直就是——你们学中文的怎么说的来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不管怎么样,这次你一定得帮帮我,不然我非得做那尾生不可!”
“什么尾声?”
太阳升起来了,灼热的气流炙烤着脸颊,陈静言一闪身,进到太阳伞的荫蔽下,拿起一把扇子扇风。苏羽烈连忙递过一瓶水,还把盖子给拧开了。要说献殷勤,谁都比不上他了。
“喂,别告诉我你学中文啊,《庄子》你都没看过?尾生抱柱、为情而亡的典故你都不知道?告诉你啊,为了追求顾芳语同学,这段时间我可是下了些苦功的!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嘛。我要让她……”
这个话痨,一说到兴头上,就像*似的突突突。参加悦跑的运动员们陆续来了,一拨一拨的在路边做着拉伸运动。陈静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风都是热的,粘滞着。
眼下这状况真够荒诞,一切似乎都颠倒过来,从前顾冬胖、难看,可她有一颗天真的心,那么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着苏羽烈,甚至不惜为他去念自动化的书,以为那样就能拉近彼此的距离。而现在,轮到苏羽烈胖、难看,他迷上顾冬,为她去学唐诗,可谁知道,当年那颗心是否还在?
陈静言几次话到嘴边,可顾冬自己没承认,她又怎么好说出那一场旷日持久的暗恋?看看时间,马上就到九点,“盛总呢?”
“啊呀——”苏羽烈这才如梦初醒,猛地一拍大腿,“糟大糕了!盛总参加国际环保大会,昨晚才从哥本哈根回来,现在应该正在补觉!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给忘了,他今天可是主角啊!”
他口无遮拦,嗓门又洪亮,旁边立即有几个女运动健将听见,双手叉腰大声质问道:
“什么,盛总不参加今天的悦跑了吗?电视广告上不是这样说的呀!你们搞欺诈啊?”
“就是,我们可是专程从西安坐飞机过来,参加这个破活动,就是想和盛总一起跑步!说,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的经济损失、心理伤害,谁来买单?”
陈静言连忙一把拉开苏羽烈,堪堪避过那些喷到脸上来的口水,“误会,误会。一切以公开宣传为准。”
一个皮肤黝黑、穿明黄色背心短裤的短发女子仍不依不饶,手指到陈静言鼻子上来:“盛总在哪?马上要开赛了,再不现身,我们就退赛!”
她声音极具穿透力,一说退赛,把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了,纷纷打听出了什么事。陈静言连忙背过身去,压低嗓音问:“现在怎么办?你给他打电话,叫他赶来?”
“不行啊,他昨儿下半夜飞机才到上海,我订的票我还不知道?这会儿打电话吵他,一准会被开除!”
苏羽烈苦着一张脸,翻开一本花名册,“但现在这场面,他不来还真顶不住。先不说154家上海企事业单位、8000名城市白领的呼声,连市体育局局长都来了,怎么跟人家领导交待?要不这样,静言美女你发慈悲,帮我打这个电话?”
陈静言连连摆手,“你都不敢,我怎么能够?不行不行。”
“哎呀救人一命,胜打七回LOL!你就帮帮我吧!”苏羽烈急得满脸汗珠滚落胸前,“再不济,他也不能开除你呀!”
说得倒也是,再不济,她毕竟是Oliver的人,他盛桐就算再有起床气,能拿她怎么样?回望四周,一圈圈都是人,围住太阳伞,一双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好像就等她一句话,然后作鸟兽散。天真热,肢体交错,热度更高,她的心砰砰乱跳起来。
横竖不过一死,索性大义凛然了,接过苏羽烈的手机:“喂,盛总——”
电话那头是戏谑的口吻,“奇怪,我不是穷得只剩下钱了吗?陈小姐还围着我转什么?”
她对苏羽烈打了个OK的手势,好兆头,至少听起来,盛桐十分清醒,“您好像忘了今天的悦跑……”
“约炮?对不起,我不约。你找别人吧。”
他继续戏谑,她脸红到脖子根。当初是谁想出这么个标题,悦跑,约炮——回公司去她非得狠狠教训Zoe那群小鬼不可,干活儿越来越吊儿郎当了!真要命!
“纪念盛世集团成立三十周年的三十城三十场悦跑活动,今天是收官之战。按之前的宣传,您必须准时出席,并跑完全程。”
“陈静言,”盛桐的声音忽然变得冷酷而强硬,“我花钱雇你,是让你为盛世效力,不是对我颐使气指的!”
陈静言一口气梗在胸口,苏羽烈对她扬了扬手表,她瞄一眼,“离入场还有不到三分钟,如果您不希望之前所做的一切形象建构毁于一旦的话……”
可那边只是轻蔑地哼了一声,挂断电话。陈静言把手机还给苏羽烈,无奈地摇头。满以为这下桌子都会被掀翻,谁料黄衣女子手机接到消息,一看之下大惊失色:“额滴个神咧!原来盛总早都进场了,额们咋还在这里胡闹!”
众人一听,群情激奋,跟着她呼啦啦一片跑开了。这下轮到陈静言和苏羽烈面面相觑,他什么时候到的?难道是坐直升飞机吗?
现场人山人海,知道是挤不过去一探究竟的了,幸好此时体育场的大屏幕开始现场直播,盛桐正在起跑线边上,好整以暇地做着拉伸运动。旁边一个年纪稍大、身材精瘦的男子,可不就是体育局局长。他们不时聊几句,局长还在盛桐肩上擂了一拳。至于身后那群花痴,就更不用赘述了。
陈静言舒了一口气,兴许他正在倒时差,横竖睡不着,所以一早到了吧。回头再看苏羽烈,却又一副贱贱的表情讨好道:“芳语喜欢什么?你帮我出出主意呗?听说你们中文系都喜欢舞文弄墨的,要不我给她写封情书?哎你别看我这人,平日里咋咋呼呼,其实我很有才的,我小时候作文也经常被当作范文,被老师……”
又来了,陈静言简直头疼欲裂。
谁曾想,好端端一场长跑,竟以盛桐入院画下句点。
“嗯,知道了。”苏羽烈挂了电话,抱着两条肥膀子,在急救室外焦躁地踱步,“人抓住了,又是砸鸡蛋那个,上次真不该轻轻松松放了他!”
上海房价居高不下,这家伙又是无业游民,自然买不起房,娶不到老婆。因见电视上频频出现盛桐的访谈,身边的女孩又都说盛桐才是她们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他嫉妒成狂,抓住盛世悦跑的机会,再次出手。这一次,他扔向盛桐的不再是鸡蛋,而是点燃的汽油瓶。现场人多,火势迅速蔓延,加上恐慌踩踏,场面一度失控!
“他妈的,真恨不得马上去弄死那小子!”苏羽烈指关节掰得嘎嘎响,回头却见陈静言取出笔记本,摆在膝盖上,正噼里啪啦打字。“哎我说都这会儿了,你还在干嘛呀?难道你不担心盛桐吗?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好歹你们也曾经……”
陈静言并未抬头,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轻声答道:“肇事者自有警察处置。你现在能做的,一是妥善安置所有在事件中受伤的人,二是召开新闻发布会,越快越好,向公众还原事件经过……”
“陈静言,”苏羽烈一向嘻嘻哈哈,此时语气中竟大有不快之意,“现在盛桐还在里面抢救,你叫我怎么能走开?什么时候你变成这样冷酷无情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文静、善良的陈静言吗?”
陈静言敲完最后一个字,阖上笔记本,“新闻通稿我已拟好,发到你邮箱了。苏特助,请别忘了,盛世集团是上市公司,这次事件如果处理不慎,第一时间就会影响到股价表现,我们必须争分夺秒!请你不要感情用事,即刻移步去处理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
“至于他,”陈静言望向急救室,不易察觉地抿了抿嘴唇,“不是已经请了最好的专家吗?余下的事,交给我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