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很快就就结束了,其他人走完了,缇娅娜才让盖伦进来。
盖伦走向前,双手握拳,双臂在胸前交叉,向缇娅娜敬了一个标准的德玛西亚礼。
“律己而强。”
缇娅娜说道,这是她的问候。
盖伦脱口而出:
“勤勉而刚。”
这是冕卫家族的家训,也是盖伦此生的基石,让他总是能稳如磐石,全神贯注。
两人见礼完毕,缇娅娜拿出了一张羊皮纸交给了盖伦,羊皮纸上写满了文字。
这是一份文书,是德玛西亚驻诺克默奇大使,哈尔戈德,定期发回的文书报告,每个月都会准时送到。
诺克默奇是夹在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之间的一个小国家,和德玛西亚有着上百年来牢不可破的联盟关系。
这个哈尔戈德是盖伦的舅爷,也算是冕卫家族的人,盖伦小时候也曾见过他。
可缇娅娜指着这份文书说道:
“哈尔戈德最近发回来文书有点问题,虽然笔迹和之前的一样,但其中有些蹊跷,笔触有些蹊跷,行文措辞不像出自哈尔戈德之手。”
盖伦仔细的研究了一番后,发现确实不对劲,这字和内容都有些蹊跷:
“为什么诺克默奇伪造哈尔戈德的文书?”
缇娅娜直接说道:
“要你带无畏先锋去调查这件事,顺便看望一下你的舅爷是否安好。”
盖伦没有直接答应,他一直不知道这白银议会到底是做什么的,而且现在先皇驾崩,刺杀者塞拉斯还逍遥法外,国内魔法师动乱四起,而且自己的姑妈和那些家族估计也没安什么好心思。
盖伦只能保证自己是绝对忠诚与嘉文的,他没法保证自己诺大的家族也是绝对的忠诚。
见盖伦犹豫,缇娅娜直接从上至下凝视着盖伦:
“军令如山,你难道要违反军令?”
盖伦有些左右为难,始终没有回话。
可缇娅娜用锐利的目光看着盖伦。
“你的样子就像是把整个王国的负担都抗在你自己身上,剑尉长。”
蒂亚娜厉声说道:
“这份负担不属于你个人,你会被压块的,而且压垮了你对谁都没有好处,无论是你自己,还是手下的士兵,更不要说德玛西亚。”
这话意味深长,让盖伦不得不多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姑妈。
直到缇娅娜的最后一句:
“德玛西亚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加重要!”
“包括国王!”
盖伦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他看不透缇娅娜真正的想法。
然后递给了盖伦一张紧急出征令,上面赫然盖着嘉文四世的专属用章,盖伦只能执行命令,立刻整顿无畏先锋,进发诺克默奇!
不到一个小时候,无畏先锋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德玛西亚雄都。
此时,嘉文就在皇城的窗台上远眺着盖伦的离开...
嘉文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眼睛微微一咪:
“调虎离山,以为我身边真没有人了么?”
嘉文缓缓的转头,看着身后的男人:
“叔父,离找出真相的时机,已经不远了。”
这位被嘉文称作为叔父的人,盘腿坐在后方的石台子上,双膝架起一杆长枪,双手落在枪杆上。他凝望着下方一层层的花园阶梯、远处的城墙垛口以及更远处的德玛西亚雄都全境。
他的名字就是:赵信。
...
半年前,德玛西亚国王嘉文三世遇刺后的晚上。
有气无力、失魂落魄,赵信觉得自己像不散的阴魂,游荡在最终亡故的地方。
他宁愿自己已经战死,为了救驾而死,那至少可以死的有尊严。
最后,赵信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
他伸出手想要敲门,却停住了。他的手在发抖吗?他心底咒骂着自己的软弱,在橡木门板上急敲了几下,然后立正站好,将枪杆的末端杵在地面上。
经过了漫长、静止的片刻后,他依然一动不动,直视着面前的门,等它打开。
一名卫兵提醒道:“我记得冕卫元帅去了北院,总管大人。”
赵信转过身,沿着回廊走向宫殿的北翼,去寻找缇亚娜·冕卫元帅。
可冕卫元帅并不在办公室,找遍了整个宫殿,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恍惚之间,赵信发现自己走到了训练厅的门口。
过去二十年间,他恐怕在那里度过了绝大部分的时间。那里才是真正的家,才是令他感到安然的处所,他曾与国王在切磋中度过不知多少时间。
也是在那里,国王喜悦地看到皇子将赵信接纳为家人。
赵信在那里教授皇子剑术、枪术和矛术,在那里为摔倒的他拭干眼泪,扶他起身,在那里与他分享欢笑,庆功助威。
想到皇子的那一瞬,就像被刀插进了肚子。赵信失去的是人生的挚友,而年轻的嘉文失去的却是父亲。
嘉文四世出生的时候母亲就因难产而死,如今的嘉文四世已成孤身一人。
赵信感到如鲠在喉,他正要继续动身,却有一个熟悉的声响让他驻足。
一柄没有开刃的剑砍在了木桩上。
有人正在训练。
赵信皱起了眉。
他缓缓走进厚重的大门,一种烦闷欲呕的感觉涌上心口。
一开始他并看不清是谁在里面。房间内环绕的拱廊和立柱似乎在故意遮挡那个人,剑刃击打的声音在他耳边洪亮地回荡着。
绕过一根根立柱以后,他终于看到是皇子正在举着训练用的重铁剑对着木头假人挥砍。
皇子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的表情诉说着痛苦,招式狂放不定。
“叔父?”
他们当然不是血亲,不过早在二十年前,从赵信开始为国王效命后不久,皇子就开始称呼他“叔父”了。
嘉文四世当时只是个孩子,也没人纠正他。
一开始,国王只是觉得很有趣,但经年累月,赵信与皇家的关系已经和血亲一样近,他也将国王的儿子视如己出。
“皇子殿下。”
赵信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
“对不起!”
“是因为打扰了我,还是因为没有及时护驾?”
赵信微微抬头看去。嘉文正对他怒目而视,手里还提着训练用的重剑。他不知如何回答,不知如何说清自己的感受。
“我辜负了他。”
赵信最后开口说道:
“也辜负了你。”
然后嘉文突然凶猛地挥起长枪,向他扑来,同时对他大吼着:
“你——去哪——了?”
枪的锋刃如毒蛇吐信。这一击速度奇快、技巧精湛、力道十足,足以洞穿骨肉,几乎能让赵信瞬间毙命。
无论是步伐还是枪法,都是赵信亲自交给嘉文皇子的,而现在嘉文皇子将要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赵信本可以用手中的长枪挡下,但他却毫无斗志,微微抬起下颌,让这致命的一刺可以不留悬念。
致命的一招在刚刚触碰到赵信咽喉的时候生生止住。
一串血滴淌了下来,仅此而已。
“你为什么不说你去哪了?”嘉文问道。
赵信咽了一下口水,温暖的鲜血顺着他的脖子向下滑:
“因我难辞其咎,我本应在场。”
德邦总管赵信,毕竟他的主要职责就是保护嘉文三世的安全,可嘉文三世遇刺的时候,他并不在场。
嘉文将锋刃横在赵信的咽喉前,定了片刻,然后退了回来。他似乎突然凋零了,所有怒火都倾泻一空,只剩下一个悲伤、迷茫的丧父之子。
“这么说,是父亲命令你离开的。”
赵信一言不发。
“我说对了。”
嘉文质问道:
“对么?”
赵信叹了口气,低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