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糯米突然想起她和向卫东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一年她十六岁,夏天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她得了某种怪病,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落,甚至连眉毛也掉了。
有一天在海边几个小孩追着她骂她是妖怪,糯米被他们追得不小心从礁岩掉进海里,醒来时才发现是向卫东救了她,后来他们就顺理成章地恋爱结婚了。
糯米脑子“轰”地一下,想起昨晚自杀后又回到小时候,难道上天又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时光倒流回她十六岁的时候重新选择?
如果真是那样,她一定要改变她的命运!
“糯米...”向卫东打断她的思路,结结巴巴地说,“今天我...我救了你,我觉得我们很有缘...缘分,如果你愿意,我们能不能处...处对象?”
跟他处对象?自己掉到海里的时候脑子可没进水!
糯米努力控制住情绪,摇了摇头。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我四个姐姐都出嫁了,你要是到我家马上就能当家!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买,我今年十八岁,初中文化!我在罐头厂上班,你放心到我家你不愁吃穿!”
看到糯米仍不为所动,向卫东冲口而出,“你不要自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嫌弃你!”
上辈子他就是这么和自己告白的,糯米想到那时的自己居然能感动到以身相许,真恨不得给六年前的自己一个耳光!
后来她才明白当一个人真的不嫌弃时,他是不会特别强调一句“不嫌弃”的,天知道他们婚后向卫东在他们吵架时说了多少次:“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也就是我不嫌弃你!”
想到前世的双胞胎女儿,糯米真恨不得往那张紧张得猪肝红的脸上狠狠甩一个耳光!
她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双手说:“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知道我自己条件不好,可目前我觉得自己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谈恋爱。”
向卫东没想到糯米拒绝得如此干脆,讪讪地问:“你是怎么掉到海里的?”
糯米没有回答,转身离去。
向卫东,真希望这辈子永远再不要见到你。
林海马不停蹄地往家跑,想起那封电报,满脑子晃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他虽然人在部队,可一直与家里保持通信,母亲怎么会突然病危呢?难道是家务太重累出病来?或是在溪边洗衣服时不小心掉到水里?还是什么突发疾病...
林海忽然想到他的一个战友,也是收到母亲病危的电报,林海后来才知道其实他母亲早就过世了,只是怕他过于悲痛在路上出意外,所以才委婉地写作“病危”。
想到这里,林海更快地往家的方向跑——不,也许不是母亲,是大哥林江做生意出了事?是他年幼的小弟林河贪玩出了事?或是做电工的二哥林川触电?只是家人怕部队不放行,所以才写母亲病危...也可能——谁都没事儿,他也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儿子当兵几年没回家,父母想得不行,拍份假电报来让儿子回家一趟...如果是那样的话...
正想着,隔壁周婶叫住了他:“大海,你咋回来了?呦,几年没见,你这个头窜得老高啊,在省城找媳妇没有,要不要周婶帮你介绍一个?”
林海无暇跟她闲聊,焦急地问她:“我妈住在哪个医院?”
大婶诧异地说:“你妈好好的,在溪边洗衣服呢!”
林海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一口气跑到溪边,果然见到母亲正端着洗好的一盆衣服回来。
林海连忙迎上去:“妈!”
林妈眉开眼笑:“大海,我和你爸今早还念叨,怕你部队请不了假回不来呢。”
林海见到母亲笑,心里略微松了口气,接过她手上的那桶衣服,又怕她是强颜欢笑,连忙问:“妈,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千万不要瞒着我!”
“大海,妈很好,妈没事儿!”
“那家里其他人呢?”
“也没事儿!”
看林海像个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林妈才颇有含义地说:“大海,有事的是你啊。”
“什么?!你们让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相亲!”
回到家,饭桌上一家人都齐了,林家虽然已经分家,但吃饭时还是聚在一起,林妈把事情的始末都说了:“大海,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讨个媳妇儿了,女方不是别人就是你池叔叔的女儿!”
林爸兴致勃勃地说:“是啊是啊,难得你池叔叔一家看得起咱们家,想三年饥荒那时候,要不是你池叔叔,我早就被人打死了,你奶奶还不知道怎么办。几天前,你池叔叔跟我说,他家的女儿也到了谈对象的年龄,是不是让你们见个面。我当时就和你池叔叔说了,只要他们家不嫌弃,就让你娶人家女儿!”
林海听着父亲的话沉默地拨着碗里的饭,好半天抬起头:“可我和糯米年纪差了差不多十岁,她家能同意吗?”
糯米小时候寄养在奶奶家,奶奶家和林家同在榕树村,因为奶奶家的人对她不是很好,她常常跑到林家玩,林海高中毕业要去当兵时,她也才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要让他接受这样一个女孩当妻子,那种感觉真有点说不上来。
林妈笑了:“我的傻儿子呦,池家又不止糯米一个闺女,糯米还有个姐姐,叫凤凰,听说已经二十三了,长得挺漂亮,估计是眼光太高,所以还没找到人家,和你年龄倒是相当,而且看糯米这孩子的脾气秉性,她姐姐也错不到哪儿去!”
说到这里,林海的两个嫂子纷纷点头附和,糯米的性格出了名的温顺,凤凰作为她的姐姐应该也差不离,谁不想有个面团似的可以任人搓圆捏扁的妯娌。
林海一言不发,林爸不高兴了:“你小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怕人家瞧不上你呢!”
林爸在这个家庭的领导地位是非常强势的,他和池家约定相亲时,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儿子的感受,只一心想着报答池家当年的救命之恩。
林海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转念一想,反正只是相亲而已,两家是世交,见一面就当交个朋友好了。
再说,正如父亲说的,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他。
很多年后,林海才明白这次他本以为很偶然的相亲几乎彻底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
糯米回到家时全家已经吃完饭了,饭罩下只有些残羹冷炙和一碗冷饭,她也没想起来热一热,端起来狼吞虎咽地吃着,一边吃一边看着手中的纽扣,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纽扣,金光闪闪的,上面是一个五角星,记起前世跳海被救后她的手心也有这样一枚纽扣,这是向卫东的?
她正想着忽然耳朵被人狠狠揪住,疼得眼泪都沁出来,她用眼光余光瞥见是母亲:“你个死丫头,知道回来了,你爸带着你去清河湾捕蟹,你上哪疯去了,啊,就知道吃!就知道吃!”
换做重生前的糯米,她一定会不声不吭、不带一点挣扎地接受母亲的责打,然而她已经不是那个永远向命运屈服的池糯米,她很快挣扎开,因为池妈没想到逆来顺受的小女儿竟然也会反抗!
糯米用一种池妈说不出来也很陌生的表情望着她:“妈,虽然我不是在你身边长大,但从小到大我都很尊敬您,不管您怎样对我我都心甘情愿地顺从,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软弱,而是因为我爱您。我多么希望您能像普通母亲那样关心我,哪怕是在我难过时跟我说几句安慰的话都好,但我今天总算死心了,希望今晚这一次是你最后一次打我,如果您再无缘无故对我动手,别怪我对您不客气。”
说完她坐下继续吃着饭。
池妈有点走神地听着,今天的糯米在她看来像是换了一个人,难道她今天在外面遇到什么人,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她无心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冷笑道:“出去一趟,你还长本事了不是,我今儿没空教训你,明天你姐要相亲,你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给我去你二嫂娘家晒粉干去,要敢再偷懒,我打断你的狗腿!”说完一口气跑上楼。
池爸听到楼下的动静,看到林妈上来问:“什么事情?”
池妈气呼呼地说:“都是你宝贝女儿闹的,不省心的东西!”
池爸不以为然:“我说那孩子招你惹你了,我就不明白了,糯米那孩子虽然不聪明,可非常温顺,老大老二都娶了老婆分家出去过了,家里那些活指不上他们。凤凰在卷烟厂上班,又是个十指不沾泥的主,家里的活都压在糯米一人身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是让你和她怎么亲,就是别没事给孩子甩脸子。”
池妈恨恨地说:“只要一见她,我就想起那老不死的老太婆,一定是她挑唆的,害得我亲闺女和我不亲!她十岁刚回家那会儿,不吃也不喝,过了好一阵才开始叫我妈,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那老太婆掉包了!还是亲生亲养的好,不说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几个男孩子,就说凤凰她跟我的那股子亲热劲儿,我也想开了,凭着凤凰那漂亮脸蛋还愁不到好人家?我就当只有一个女儿罢了。”
池爸感到妻子对自己已去世的母亲深深的怨恨,在心里叹了口气。
池妈又说:“你说明天相亲凤凰能看上那林家老三吗?”
其实池林两家三代世交,林妈很多年前也曾转过这个念头,只是男生发育晚,林海当时身高并不像现在这么高,凤凰不挑男方家境,但是身高相貌是她看重的头一件,一听男方身高和她差不多就没了兴趣。
可要知道凤凰当时的身高是一米七,在普遍娇小的南方女性里像尊女金刚,和她身高相配的少说也要一米八吧,可一米八在南方绝对是凤毛麟角,所以凤凰才一年年地拖下来,转眼到了23岁还是待字闺中,而今林海的身高已经窜到了一米八五,凤凰也是听说这个才同意和他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