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府内是有开棺检验尸体权力的,但为了避免晒光,是必须将尸体好好掩盖起来的,否则这就算是曝尸,某种意义上的刑罚。
而汉朝法律虽然承制秦法,让犯人有说话的权力,但是州府的决定是有强制性的。
当然,庞瑾可以选择拒绝蒯封的要求,以庞家的实力是有说这种话的底气的。
但是在外人看来,这相当于是做贼心虚,虽说常人不会觉得一个人有弑父的嫌疑,但是你若是不答应,他们也有足够的说辞。
庞瑾本来不想答应的,可是想着父亲死的时候没有被查出任何他杀的痕迹,心想若是能尽早摆脱嫌疑,让他验一验又何妨?
“若验不出东西,还请使君给我一个说法!”
当庭验尸也不是一件小事,甚至可以说是关系门楣,庞瑾也是放出了狠话。
“呵呵,君请安心……”
那阴沉的笑容,似乎看透了一切。
到时候,自有好戏可看!
庭中等候多时,日上三竿,便听见门口一阵嘈杂,竟是一群胥吏使唤着抬棺人将一个硕大的棺材给搬了进来。
“这,这是什么情况?咋的还有棺材?”
“刚刚没听见吗?使君大人要验尸,好像是……以前那个庞家家主的来着。”
“开棺验尸?他庞瑾肯?”
“不肯不行啊,毕竟人家是官,咱们是民,哪里轮得到咱们说不?”
其实庞生心里并不像允许蒯封验尸的,鬼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都怪这庞瑾想的太片面,只想赶紧解决问题,一口就应下来,庞生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如今棺材搬来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变故,那可真的不好解决……
而与此同时,人群之中,庞德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府内。
蒯封命人来搬走庞极的棺材,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可是既然兄长没有阻止,定然有其原因,庞德公也只能默默的跟在后面,静观其变。
若是有变,可能只有身在局外的他,能够挽救局中的二人。
“咣当!”
随着棺材重重落下,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蒯封率先走到棺材前,笑道:“庞子瑜,本官也不欺负你庞家!若是查出本官判断有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本官立刻朝庞极尸骸行晚生大礼!”
“但愿使君说到做到!”
二人就这么在庭中对峙着,庞生却是冥思苦想,这蒯封到底是有什么能力,难道他能断出生物碱的毒物?
而这份疑惑,直到堂后出现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走出来,才被彻底打破。而正是这些人,彻底粉碎了庞生的三观!
“奶奶的,老子没看错吧?这,这他娘的不是白大褂吗?”
“还有那兜里什么玩意儿?手术刀?还有刀片?你他娘的怎么不拿个听诊器出来?”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如果这些人出现在两千年后的医院里,庞生是绝对不会有任何违和感;可是这时东汉啊!哪里来的西医的白大褂?
不行,脑子有点晕……
而庞瑾看见这些人后,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使君,这些是何人?”
“验尸之人。”
庞瑾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既然是验尸,何必如此大动干戈?看他们也不似什么专业之人,为何不让深谙此事的胥吏检验?”
蒯封道:“这你自然放心,本官既然敢让他们上来,那自然是信得过他们……还是说你打算质疑本官?”
那群验尸官中走出来了一个人,拱手行礼道:“请庞家主放心,我等不会对庞老家主的尸骸做出无礼之举。若庞家主有任何的不适,我等立刻停止!”
这句话完全是在放宽庞瑾的心理戒备,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这具遗体的问题出在哪里。根据他们所学到的知识,甚至不需要开膛破肚,只用在口腔黏膜上取样,都能鉴定出毒物。
庞瑾也不知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勉强点头接受。
而等这些人动手的时候,庞生又是一阵错愕。
撬开庞极的嘴,刮下口腔上的部分残留物存放,甚至他们再拿出一台显微镜来摆弄,庞生都不觉得稀奇。
这一定是幻觉……
当这些验尸官将庞极口中残留物取出放到一个小药水中的时候,庞生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难道他们不该像宋翔一样,银针探喉,用以试毒吗?
“……使君大人,药物有变!”
极其突兀的声音下了庞瑾一跳,什么药物?什么有变?
他虽然隐隐知道庞生暗害庞极,可是至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手段杀死的。
若说用毒,银针探喉不是没有用吗?
蒯封虽然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得得意一笑:“讲!”
那验尸官道:“回使君,庞极是被荆南的某种致命毒物所害,然这种毒物以银针探喉并无他样,只有接触到固定的药水,才会有反应。今药水变色,产生白色颗粒,定是此毒无疑!”
“咯噔!”
庞生能够听见自己心里重物落地的声音。
就算这些人是法医的身份,那按照常理,也应该从外部损伤检查开始;但是这些人一来就用特殊的化学试剂来验证生物碱,分明是早就有所预谋!
也就是说,庞极被断肠草所害的事情,蒯封早就知道了,所以才特意设下今日的陷阱!
若是如此,今日局面岂非必败无疑?
“我父亲乃是被毒物所害?”庞瑾是真不知道实情,一脸愕然,“这不可能!那日明明有医工银针探喉,为何没能试出毒物?”
蒯封笑道:“庞瑾,可是你说的那日你守在房门口无人进出,那是否只有你兄弟二人,有毒害庞极的能力?”
“哗!”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众皆哗然。那些围在门口的吃瓜群众一阵错愕,庞瑾杀了自己的亲爹,这可能吗?
“庞瑾弑父,这可能吗?”
“有啥不可能的?一家之主那可不是说着玩的,庞瑾看庞极老不死,急眼了也是可能的。”
“我听说庞极和庞瑾关系也不太好啊……”
“嘿,要不是蒯使君,我们恐怕还不知道这庞瑾是如此之人!”
蔡瑁也是一阵惊喜,忙不迭帮腔:“没想到啊庞瑾,平时看上去这么老实的人,居然还是个弑父篡权的禽兽啊!”
“胡言!一派胡言!”
转眼之间,形势逆转,不说蒯封蔡瑁咄咄逼人,那身后的议论声也是极其刺耳。万人之口难堵,任由它们说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坊间会出现十多种自己弑父的版本!
可是无论这些版本如何,改不了的,是庞瑾弑父这条坎!
蒯辟疆啊蒯辟疆,好恶毒的心!解决不了蔡讽的事情,竟然从此事下手!
决不能认!
他故作镇定,抬手笑道:“使君谬矣!虽然在下不知,可是纵然家严因中毒而死,可是仅仅如此久断定在下为杀人凶手,岂不是太过唐突了?难道使君不该有更为确凿的证据之后,再行判断吗?”
庞生点了点头,如果这么简单就认下,那也太蠢了点。
“是啊,这没证据就说别人是杀人凶手,有点不讲道理。”
“切!这要啥证据?我看那姓庞的就不是好人!”
“哟哟哟,不知道前些天是谁跑到庞家去讨口的!”
“什,什么讨口?我不知道,别瞎说!”
“我相信庞瑾不会弑父,定然有歹人作祟……”
本以为这句话可以起到很好的作用,可是紧接而来的,是蒯封张狂的笑声。
“证据?你想要证据是吗?”
“那本官,就给你这个证据!”
手掌轻拍,蒯封的神色逐渐狠辣:“上,人证!”
人证?
正在庞生疑惑的时候,自己身旁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低首俯身:“拜见使君。”
而这道声音,让庞生的心瞬间冷了下来……
“宋翔,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