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欢战战兢兢的跟在那妇女的身后,从侧门走进了庞瑾的府邸。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庞瑾的妻子李氏。
“小欢,你说你来了怎么没来见我?这些天我可想你了!”
李氏是很喜欢蒯欢的,除了知书达理之外,他还有一抹小邪性,特别招人喜,刚刚几乎是强硬的拉着蒯欢回家的。
可是蒯欢很害怕,万一路上遇见了父亲怎么办?
不过好在,一路下来都及其顺利,除了李氏问些家长里短的问题让蒯欢觉得有些头晕,其他的意外倒是没有发生。
一行人刚刚走进庞府,就看见一道黑影“刷”的一下闪了过去。
“咦,那是……”
原来是庞生刚好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后面不远处跟着庞丽姬与潇潇,不过庞生不让二人去,二人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等在后院。
“小欢!”
见李氏带着蒯欢回来,庞丽姬欣喜上前,与潇潇一同与李氏见礼之后,李氏笑道:“正好三个人了,来斗地主吧!”
李氏也是个斗地主的好手,毕竟平日闲得很,和婢女经常上手。虽说有失体统,但周遭无人,没个玩伴,她也只能如此,而且还不敢玩久了,深怕族里的人知道了说闲话。
所以每到这个时候,他就特别希望蒯欢与庞丽姬一起来,自己也可以同她们玩玩。
庞丽姬点了点头,可是蒯欢却是一脸忧郁,心事重重。
而恰在此时,正厅里响起了一道只能的呼喝:“就把你女儿扣押了,怎么着吧?”
“什,什么?”
蒯欢一阵惊愕,竟不顾李氏阻拦,跑到的正厅之后,透过竹架结构的窗户,可以轻而易举的看见屋内所发生的一切。
而之后的事情,被她看的一清二楚。
直到蒯封愤愤离去,她才迟缓的跪坐在地上,身后的庞丽姬与李氏,也是将这一切看的一清二楚。
“我,我现在……是人质了吗?”
少不经事的蒯欢虽然对这世界很懵懂,但她完全明白庞生与蒯封说的是什么。蒯封想要将自己的女儿接回来,可是庞生却强行将他扣押,意思就是将她当做人质了。
少女无法接受着突如其来的冲击。
她信任庞生,信任庞丽姬,以为他们是自己的朋友,才逃出来想要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想要两个家族和平共处,因为一个是他的父母,一个是她的朋友,两边都不想抛弃。
可是她绝对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
庞丽姬蹲下身来,轻声劝慰:“小欢,你想多了,大兄这是在帮你呢,等事情过了之后,你肯定就能回去了……”
“这不还是人质吗?”
蒯欢现在越发觉得庞府不能信任,甚至连劝慰她的庞丽姬都有可能对她说谎。
无助的抱着两腿,她的眼睛越发朦胧:“我想回家……”
庞生恰好从正厅走了出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抱怨:“你们女人怎么这么麻烦?一会儿怕挨打,一会儿又要回家,你让我到底听哪句?”
话音刚落,他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这院子内除了一群奴婢,还有俩人。
庞丽姬和李氏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似乎想要让他解释解释“女人麻烦”这句话。
“咳咳!”
咳了两声,稍微化解一下尴尬,然后朝蒯欢道:“现在你爹肯定打不断你的腿了,在我们家住几天,过个三五天就回去了……你干嘛那么看着我?”
庞生忽然觉得蒯欢的眼神有些诡异,憋眼泪憋得通红的眼睛一脸怨毒的看着自己,好像是看仇人一样。
“放我回去!”
庞生挠了挠头,这女人怎么变卦变得这么快?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人质了吧?”
蒯欢没有说话,那是出于对庞生的不信任,她完全不怀疑,庞生是将她当做人质处理的。
她想要逃跑,可是她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能信任,好像自己表露出要逃跑的姿态,就会被所有人一举拿下!
李氏见双方僵持不下,叹道:“侄儿,到底怎么回事,你与婶娘说说……”
“这不蒯欢害怕他爹打他吗,我就假装我们扣押了她,他爹就会忘了打她这事儿,但哪知道这一出来,她又想回家了……”
说着,他插着腰训斥道:“你说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没个准信,我这个三家主还有什么威严可说?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许去!”
“胡说什么!”李氏一巴掌拍在庞生的脑门上,一脸嗔怪,又朝二女道:“别理会他,去我屋里,我让下人给你们做点心。”
庞丽姬欣喜的扶起蒯欢:“小欢,我们不理这个傻子,我们玩我们的!”说着,又略略略的朝庞生吐了吐舌头。
“……嗯。”
蒯欢似乎已经习惯了“顺从”,眼中再没有之前的热情,她缓缓起身,任由庞丽姬牵着自己离去,留下一道孤寂的背影。
“什么嘛,帮了你的忙还这么凶,跟自己吃了亏似的……”
潇潇浅笑道:“公子不是说,女人最是难懂吗?既然如此,公子就猜猜女公子为什么这样吧!”
“你知道?”
潇潇摇了摇头:“女人也不了解女人。”
“淦!女人心,海底针,不可测也!”
……
入夜,渐凉。
蒯欢坐在后院的凉亭之中,这里是他与庞丽姬、庞生经常玩游戏的地方,可是如今再来一看,却是无比的陌生。
以往她是多希望能在这里多住几日,可是现在,她是多希望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虽说周围没有人监视她,但是鱼梁洲天然隔绝于陆地,让蒯欢的心里颇感压抑。
“这么晚了还不睡?”
庞生静静的走到她的面前,此时已过了亥时,但是庞生的房间依旧亮堂,很显然,他暂时没打算睡觉。
今天的工作本来可以提前完成的,但是莫名接了个“重活”,强行将工作推到了半夜,这才刚刚结束。
出来想吹吹夜风,没想到刚好遇见了蒯欢。
蒯欢倒是没注意到庞生一直工作到现在,刚想张嘴,可是欲言又止,目光黯淡了下来。
庞生见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便将外套脱下给她披上。
“你,你干什么?”
这一举动直接吓到了蒯欢,她听母亲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披上别人的衣服?
可是庞生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给她裹了起来:“染了风寒你就知道厉害了,赶紧给我穿上!”
“穿……”
蒯欢被逼的面色通红,可是一阵冷风吹来,瞬间就是一哆嗦。纠结一番,她只能心中道:都是被逼的,不能怪我……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将庞生宽大厚实的衣服给披上。
“这才听话嘛!”庞生坐到她旁边,也没注意到蒯欢小心翼翼的挪了一段距离,自顾自的说起来了:“睡不着吗?没关系,躺在榻上默数羊,数道一百就能睡着了。”
蒯欢虽然不想说话,可是耐不住好奇,问道:“羊是什么?”
在南方生活的小姑娘,尤其是荆州这种地方,是几乎没有羊的,更不用说蒯欢这种深闺女娃了。
庞生忽然笑了:“看你这样,我忽然想起刚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问我狮子是什么,大象是什么,猫又是什么……”
“……那也还不久。”
“时间不是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今天的你怎么了,但我觉得……”庞生的语气忽然沉重了起来,“我感觉,你并不信任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蒯欢这句话噎在嘴里,没有说出口。
“潇潇说,你信任我,所以你才离家出走来找我。而今你不信任我,那肯定是中间有环节出了问题……”
蒯欢的眼珠子忽然大了起来,想要说话,却如鲠在喉。
哪知庞生忽然一拍大腿,一改严肃面貌,低声骂道:“肯定是庞丽姬这臭丫头说我坏话了!淦,敢说我坏话,看我下次不打断他的狗腿!蒯欢你可别理她,她的话要是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噗嗤!”
抑郁许久的蒯欢,终于笑了起来。
这族兄妹居然讽刺对方的台词都一样!
什么嘛,这不还是那个有趣逗逼的庞大兄吗?
自己真是太认真了,庞丽姬开玩笑的一句话,自己怎么就当真了?要是庞生真的是个骗子,那她干嘛天天去找庞生?
至于被待在这里,不就是她自己想要的吗?
怎么突然怪起别人来了?
庞生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他拍了拍蒯欢的小脑袋,笑道:“对嘛,好孩子就是要多笑,臭着一张脸多难看?”
蒯欢的异状,他也是及早发现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胡乱猜测,倒是没想到一语中的。
蒯欢尴尬一笑,对于庞生的误会感觉很抱歉:“嘿嘿……不好意思,让庞大兄费心了!”
庞生弹了弹她的额头,笑道:“睡觉去吧!”
“嗯!”
……
黑暗之中,一直躲藏着两道身影。
庞瑾打了个打哈欠,略带责怪的朝身旁的人说道:“我说,咱们不用这么担心吧?鬼鬼祟祟的跟个恶徒似的……”
而他身旁的人并不是庞德公,而是他的妻子李氏。
“你懂什么?小欢今天闷闷不乐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如何能安心睡下?”
“那孩子我喜欢的紧,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看你怎么交代!”
庞瑾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看你就是想多了……喏,你看侄儿,一下就把她逗笑了,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哪知这句话一出口,李氏就鄙视的瞥了他一眼:“癣疥之疾,终成心头大患,蔡桓公就是这么死的,你还不知道教训!”
“这……说的是,说的是。”庞瑾一阵落汗,没想到居然会在文学上被妻子鄙视,“可现在你放心了吧?蒯欢也回去睡觉了,我们……”
李氏一阵无语:“你这家伙,除了睡觉就不能想点其他的东西吗?”
“呃……那还要想什么?”
“这小欢,我喜欢的紧,而且与侄儿关系深厚……你说现在庞蔡之争,本来就没有什么蒯家的事,都是时局使然!要是让侄儿和小欢结为连理,那蒯家不就与我们庞家……”
“妇人之见!”庞瑾忽然一声低喝,反是吓得李氏一哆嗦,“小孩子过家家一起玩也就罢了,要是两族之间的事情真的这么好解决,世间就没有那么多纷争了!”
李氏白了他一眼:“我看,就是你们把事情想复杂了!小欢是大族子弟,与我们门当户对,夫兄亡故这么多年,见儿子终身大事有了定数,也当瞑目了……”
可是庞瑾一反常态,竟没有任何理由的驳斥了她的意见:“此事休议!”
李氏呼吸一窒,这庞瑾是铁了心,绝对不让蒯欢与庞生结婚的。
但郎君如此说了,她也没法反驳。
其实,庞瑾不愿意,主要还是三个原因。
其一,他认为蒯氏不可能这么容易妥协,何必热脸贴上冷屁股?其二,如果真的成功联姻,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万一蒯氏反而借此掣肘庞家,让庞家无法对蒯家施力,该当如何?
毕竟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亲家什么的都是浮云!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妈的,家族里面的大长老二长老铁了心要亲自给庞生亲自选妻!庞瑾他们有今日地位,全是两大长老的支持,他敢在他们之前选吗?
所以此事再议,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