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朝会。
八月底的关中,仍是酷暑难奈。
“今岁,从各地汇集的奏折来看,当是大丰之年,内阁草拟了各地民生的一些举措,请陛下审批。”
因为奏折太长,老房没有当即念出,而是将其直接递到了太监的手中。
贞观年间的朝堂,算得上是廉臣持政,能臣当道。
又逢大唐初立,百废待兴,所以现今朝堂治理的措施就是,老子无为。
如今外无忧患,内无草莽,就连前两年的灾荒,近一年也没了,可谓是发展的大好时机。
朝会进行尾声,程咬金大拉拉的站了出来。
“陛下,易子谦到了吐蕃已有一年余,如此音讯全无,恐生不测,请陛下准许臣亲提大军至吐蕃探访一番。”
文臣听到老程所奏个个翻白眼。
什么易子谦音讯全无,后面亲提大军才是重点。
现今国朝无战事,所以武臣的地位有些隐隐被文臣压制的趋势,在此情况之下,武臣的憋屈可想而知。
现今还真有了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奈何大唐旁边的敌国太不争气,个个如同缩头乌龟一般,别说主动挑事,恨不得月月派使者来长安表示臣服,生怕大唐将他们列为第二个目标。
“臣等附议。”
似乎是商量好的一般,老程话刚落,几个勋贵立刻出班附和。
李二没好气的看了眼老程,深知这货的德性,估计到了吐蕃,今天会丢只羊,明天会丢个人,然后让吐蕃交人交物,交不出来那就有借口开战了。
“易子谦前月尚有信抵长安,他是告假去游玩,难道你们也要告假去游玩?”
众人讪讪纷纷归班,老程则厚着脸皮道:
“老臣请求告假。”
此话一出口,旁边有几个文臣没忍住,卟的一声笑出声来,就连老房和老杜两人也是以手抚额,心中暗骂老程是个老泼皮。
李二也懒得再跟他扯蛋,抬手指了指原先老程所站的位置,提醒他可以回班了。
“众爱卿还有何事要奏,今日天气炎热,若无事就退朝吧。”
众人正待行礼,站在殿外的小黄门急匆匆的跑到了殿中,在众人讶异的眼神中道:
“禀陛下,外间有冠军侯的属从带着三五吐蕃人求见。”
李二眉头一皱,不知易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旁边的武臣见此各各目露希望,他们心中最期望的或许就是易子谦在吐蕃遭了劫,那就可以名正言顺、大义凛然的出兵了。
“宣他们上殿。”
李二声音淡淡的说着。
郭促还是第一次进入皇城内,平日里他胆子虽不小,且自家侯爷也算是高官,但侯爷没架子,现今身处皇城之内,入眼雕龙画碧,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个个的眼神都在他劲脖位置留连,
身处战场都心志坚毅的他,现今倒是心中颤巍起来。
听得太监传召,他不自觉的挺了挺胸,心中为自己打气一番,跟着太监身后进入殿中。
相较郭促,三个吐蕃少年更加不堪,此刻恨不得自己多生两个眼,自进入长安,看到的一切就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有限的脑容量,根本就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看到的一切。
三少年现今的状态,相较远游至中国的马克波罗都不如。
太监将众人带至殿中,离李二尚有五十余步就停了下来。
“草民郭促,奉冠军侯之令叩见圣上。”
郭促虽自称草民,但其单膝跪地,行的却是军礼。
郭促还不错,声音响亮平稳,让站在殿中的众臣皆是点头认可。
次旦等人见此,在路上早得了郭促指示,个个也爬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
“易峰叫你求见朕所为何事?你身后的是何人?”
李二话说得和颜悦色,对于普通一兵李二永远都是和蔼的形象。
“禀圣上,冠军侯于去岁五月入吐蕃,本为游玩,入雄牛诸部得其盛情厚待,恰在当时,吐蕃各族叛乱,吐蕃王松赞识人不明,听从大相谗言无故征伐雄牛诸部。
冠军侯深感雄牛诸部盛情之恩,提前布置,于上月二日败松赞王军于野外,又有党项、白兰、吐谷浑诸部长期受松赞压迫,其部民不聊生,三部终忍无可忍,当即举兵起义,攻破王城逻些。
八日,雄牛与党项合兵一处,清算余孽,吐蕃尽在掌握。
诸部虽在边陲,却心慕大唐,听得天可汗乃不世之主。当下求到冠军侯,愿奉上国土,臣服于天可汗脚下,永世为臣。
冠军侯深感盛情难却,却不敢擅专,特命草民带着雄牛、曲哥、党项三部少主入京。
松赞与禄东赞深感此前对我大唐多有不敬,求至冠军侯处,愿同来大唐向天可汗谢罪,现今就在皇城外暂歇。”
外间虽热,但殿中温度却是适宜,但郭促说完这些,已是额头见汗。
这番说辞,大多由易峰所教,一路上不停的背诵,生怕面圣时说漏了一两句,惹得陛下不喜。
这番话很有意思,一是表明雄牛等部作战不是主动挑衅,原也是顺民;其二则说出松赞和禄东赞治国时,部众民不聊生,所有人都渴盼着大唐的统治;其三松赞和禄东赞并不是被押过来的,而是因自知罪孽深重,主动来请罪的。
如果直接来一句:陛下,我将吐蕃打下来了,你高兴不高兴。
李二或许不至于降罪,但功劳肯定会大打折扣,无他,正义尔。
朝堂上不仅有记起居注的官员,更是有史官在,所以用词就要考究一二。
听他说完,李二愣愣的怔在了龙椅上,而群臣听郭促说到一半,就忍不住议论起来,听他说完更是哄然。
如老程等人,更是锤胸顿足,暗骂易峰不地道,一个人闷不出的就将大事办了,让他们没了用武之地。
房杜两人则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易峰征北时尚还有三千狼牙,这次征吐蕃似乎也就一年时间,但今次易峰带了多少人?
兵部记载备案,似乎是不足百人护卫。
天啊!
大唐出了个易定远?
班超也只是劫杀匈奴使节,不敢对抗一国啊。
而其他的文臣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个个如同木雕泥塑,连面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一切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可思异。
许久,李二回神,眼角抽动,强忍着喜意,声音缓缓道:
“几位免礼,拓土于外,皆是我大唐好儿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