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回首看看跟着自己的部下,心中百感交集,真的是欲哭无泪。
来时八万人浩浩荡荡,现今狼狈逃跑,身后跟随的也仅有两千余人。
松赞虽仍年轻,但心思何等坚毅,也就十里路,他面上的哀伤之色已尽去,再临果决。
只要逻些城还在手上,只要自己族人的发源地尚在,那吐蕃就亡不了,雄牛联军也只是占得一隅,等自己重振旗鼓,定以摧枯拉朽之势消灭对方。
“今日之败我之过,等回到逻些我们再召王军,定回挥师再来,为我们族人报仇。”
离被袭的营寨已有一百五十里,马力有限,不得不停下歇息,松赞见王军士气低落,站在高处打气道。
两千多人有气无力的呼喝一句,响应他的话。
“我们还有族人,还有逻些城……”
他站在周边唯一凸起的高地,手舞足蹈的打着气。
效果不错,眼见着众人的眼中再现生气,如此逃回逻些当无碍了,正待他打算再添一把火时,突然一阵心悸,他不及细想矮身,
一支利箭擦着他的头顶飞过,不仅将他的毡帽射掉,还带落了一缕断发。
“保护赞普。”
不知谁喊了一句,顿时数人冲上高地,将松赞团团围在中心。
松赞再站起时,头发已散,披在面前,他伸手将头发捋至脑后,眼中又是恐惧又是吃惊的看着箭射来之地。
只见原本平坦的地面,地上爬起几人,正对着他的方向拍着屁股。
“不要追。”
见己方有人牵马待追,松赞立马严令喝止。
对方如此有恃无恐定是引兵之计,如今只有两千余人他不可能分兵。
正待号令兵士上马,绕过几人再向逻些城挺进时,北面远方处突显黑压压的一片,随之就是犹如雷鸣的战马奔驰声。
松赞作为老军伍略一估计,就得出对方是五千之数,超出己方一倍,且对方以逸待劳,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是,己方却已经过两个时辰的急驰,人困马乏。
一切他都能算得清,他更知道自己不能跑,只有硬战一途。
“杀了他们,为我们族人报仇,待回逻些,我让大相犒劳你等。”
他们刚上马,远方的敌军战马已开始提速,他不及再考虑,指挥众人开始提速,如果等到对方到近前,自己马速未起,那就只有待宰的命。
两千余人虽然已冲了出去,但松赞却没有动,不仅他没有,护在他周边的三十余骑同样没动,
松赞在等,等双方绞杀到一起,他将带着三十骑趁隙从另一处突围而出。
作为吐蕃的王,牺牲两千余人来保他出去,并不算什么,就算是三万人他心中也认为应该。
轰的一声,双方的战马终于撞到了一起,随着冲斥耳边的就是厮杀声音。
“走!”
松赞吊转马头,带着众人往西撤离。东边靠近唐境,且有大江阻隔,纵深较小不是逃跑的最佳途径。
待跑出五里,终于绕过了战场,耳边的厮杀声也渐渐低了下来,他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猛呼一口气,正待大笑两声好发泄心中的怒火,突然一箭飞来,他身后与他隔着半个马位的护卫一声不吭,就栽到了地上。
(写这段,脑中莫名的想起曹操败走华容道时的画面,哈哈哈。)
心中大惊,左边再次传来马蹄声,不仅左边,正前方也隐见黑点。
他哀叹一声,现今自己真的是困兽了,左边有人,前方有人,右边则是双方大部队交战的战场,至于往后方,那更是自投罗网。
前方两百余人,居然没有向他们冲来,而只是跨坐马上堵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见此,他知道就算己方能冲过去,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他摸了一把马脖,现今已是汗水直流,心中再次哀叹一声,勒停战马。
对方领头之人也是个年轻的少年,此刻正歪着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赞普来迟了,害我们好等。”
对方是唐人,现今双方也就百步距离,双方中间并无阻隔,以松赞的目力轻易就能判断出。
“我吐蕃与大唐本为友邦,你们此举就不怕周边诸国心中不安吗?”
郭促用手掏了掏自己耳朵,骂了句傻逼。
“侯爷不让你学他讲话。”
站在郭促旁边的狼牙一脸鄙夷的看着郭促。
郭促瞪了对方一眼,再次笑着看向松赞:
“我们是兵士,兵士就怕无仗可打,他们安了,我们还有何处可捞军功。”
松赞轻夹马腹,让自己的战马往前走几步,微眯着眼道:
“若你等肯投靠吐蕃,今日之事既往不咎,大唐能给你们的,我松赞可十倍给你们。”
“傻逼。”
这次开口的并非郭促,而是刚刚训斥郭促学易峰说话之人。
郭促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大笑起来。
易峰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肯定会抽他们,正事不办尽顾着装逼。
郭促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声停下,面色恢复严肃道:
“赞普,你是吐蕃的王,大唐自古善待投降的他国王族,待至长安怎么也会给你个公爵的身份,若是动手恐有闪失,伤了赞普就是我等之过了。”
松赞双眼微不可察的往两边看了看,苦思脱身之计。
这些小动作,郭促他们当然看不见,但见松赞迟迟无语,他打算再加一下砝码。
“赞普,你已没了退路。逻些城已于七日前被我们攻破,现今党项依犁头人坐镇城中,至于你的大相,他可比你识时务多了,城刚破时他就投了降。”
松赞听郭促如此说,双眼突起,而后似是想到什么,身体摇晃了起来,要不是旁边护卫见不对相扶,他已翻下战马。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从说出依犁时,他就知道是真的了。
心中又恨又冷,回头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三十骑,他们个个耷拉着脑袋,像是被人抽了魂魄,如此还有何战力。
“罢了!”
松赞见此,缓慢的从马上下来,将双手举在面前。
“我们降了。”
郭促大笑着挥手,两边的战马同时向松赞疾驰过来。
到得近前,郭促先给松赞见了个似是而非的军礼,向后招了招手,自有人拿着绳索过来捆绑。
见松赞被捆起,刚刚还满脸堆笑的郭促,面色阴冷下来,指了指松赞跟随的护卫,淡淡道:
“全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