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泽端送的礼物是一柄黑如纯漆,细如羊脂的极品墨玉如意,是一件至少也值几百两银子的宝物,众人见到之后,纷纷暗暗咂舌,交头接耳低声谈论起来,这实在太阔气了,除了感慨和羡慕之外,也隐隐有些嫉妒。
那些有头有脸的乡绅富商都感到惊奇不已,能让前任吏部侍郎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交情自然非同一般,若是让他们一次送出几百两银子,估计会心疼的要死,毕竟十几两银子就足以让一个小户家庭过上一年半载了。
陆逸神色如常,这和他预料到的差不多。
“任原任公子,精装《春秋》一套!”当代印刷困难,一套精装书花费两三两银子都有可能,所以这礼物也不算轻了。
接下来好几件都是士子生员们送的礼物,大多是书籍、文房四宝之类的东西。
“西门剑仁公子,前朝古画一幅……”陆守高声念着。
“噗……咳咳……”陆逸清了清嗓子,听到这个名字,脸色难免会有些怪异。
“好!好!好!”
这一下又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场大多是读书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乃是高雅之事,比什么黄金白银的诱惑力大多了,已经有人忍不住赞叹出声了。
“前朝古画,真是大手笔!”
众人翘首以盼,然后就是展示礼物的时候了,陆守将那卷画取出,故意吊人胃口,面朝自己展开了半截,不料,差点吓得咬到舌头。入目的是一幅十分生动的月下美人图,画工精良,用色细腻,神态动作都是栩栩如生,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这美人身无寸缕,正垂首埋在一名坐在石桥护栏上的男子跨下,正在做什么可想而知道,姿势香艳**,却又有说不出的优雅,西风卷叶而起,河水无声流淌,女子那布满潮红的脸庞、丰润的胸脯和圆溜溜的娇臀,让陆守这个已经不是和尚的少年看的那叫血脉贲张。
陆守连忙拔出眼睛,朝不远处的陆逸使眼色,陆逸很是奇怪,一时间也没领悟过来,只见这时酒桌上的一个白衫公子站了起来,笑嘻嘻道。“这幅《月下洞箫图》,是小生花重金购来的,乃前朝大家所绘,是十分难得的宝物!”
这么一说,宾客们更加好奇了,纷纷嚷道。
“还卖什么关子,展开啊!”
“是啊,快转过来给我们看!”
陆守头皮一阵发麻,现在是骑虎难下啊!猛朝陆逸瞪了几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陆逸还是没有反应过来,索性咬了咬牙,俊美的脸有些无奈,将画一转,将此等美景全部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哦!”
整个正厅顿时就里响起一片惊呼之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这一幅《月下洞箫图》之上!只有一些宾客的女眷都吓的满脸通红,连忙别过头去,榆儿、扶月、杨桃等婢女自然也不例外,宋锦双颊都是红晕,心头突突直跳。
陆逸也真是吓到了,这个西门剑仁真是人如其名,大众广庭下,居然送春.宫图!这要是惹来众人非议,可不是好事情。这次陆逸真是想多了,在场所有的男人眼睛都直了,嘴里啧啧赞叹,并没有人跳出来骂这是伤风败俗。
“画的真好!”
“好画……这绝对是名家之作!”
“哎!”榆儿羞臊的很,又很好奇,小心的拉了拉扶月道。“扶月姐,那是在做什么啊!怎么趴在那地方,好恶心……”
扶月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连忙打了一下榆儿的手,鼓起嘴告诫道。“可不许乱看!”
不少人都按捺不住,赞美了起来,其中就有那些名流乡绅,都看的不亦乐乎。
陆逸微微一愣,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在这个狎妓都算是风雅事的朝代,一群大老爷们聚成一团对一副春.宫图赞赏有加又有什么奇怪的,同时他心里也有些得意,幸亏是在岛国真人高清大片的见证下成长的,这幅破图根本影响不到,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只见有人突然道。
“陆逸贤弟,愚兄送的这幅画美不美,你满意不满意!”西门剑仁洋洋得意道。
“啊,好画啊,月美,人美,意更美,哈哈哈,多谢西门兄厚礼……”陆逸心里骂了句去你娘的,嘴上还是不住的夸赞。
西门剑仁眼前一亮。“好眼力,就是这个意境,实在太优美了!”说着端起了酒杯,爽朗一笑,一饮而尽。
“看来老朽错过鉴赏名画的时候了!”
众人连忙回头,只见一名身穿锦袍的老者大步走上前来,细细的端详一下古画,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高声叫道。
“县丞大人到、主簿大人到!”话音刚落,就见身穿便服的胡定璋与齐芸秀一同走了进来,身后正是刚刚晋升成主簿不久,还是一脸喜气的许横二。
“县丞大人!”厅里的人都站起身来作揖行礼,一些身份低的还要俯身下拜。
“今天是鄙人外甥的乔迁之喜,大家把我当普通人一样吧,不必多礼!”而胡定璋笑呵呵的让众人坐下,紧接着就看到了老者,匆匆忙忙走了过来,撩起衣袍竟然也要下拜。“见过余大人!”
许横二不明就里,也只好跟着下拜。胡定璋是见过余泽端的,余致仕回乡,他和毛大海还去拜访过。
余泽端伸手将两人挡住。“你刚才都说今天不是官,我这个已经致仕的老头子更加不是了,官场上的客套话就别说了,专心看画!”
“是!”胡定璋口里称是,但哪敢真的看轻余泽端,只是站在一旁陪侍。
陆逸其实已经猜到来者是谁,只是不做声罢了,仔细一看,余远瞩也来了,不过是站在靠门边的位置,似乎并不想和他打交道。
余泽端一双深邃老辣的双眼将这幅画连续扫了几遍,望着陆逸道。“久闻陆公子精于诗词,第一才子之名传扬整个大青县!今日得见如此美好的事物,不知是否有所感悟?”
要做诗词?众人都来了兴趣,陆逸是拿过桂园诗会的头筹的才子,诗词肯定不俗,而且今天有身份地位的人来了一拨又是一拨啊,场面的确难得一见。
这老家伙被我敲了一笔,心有不甘想坑人!但在这样的场合下,面前这个试探性的挑衅,陆逸必须得接下来的,嘴角苦笑道。“才子之名受之有愧,余大人是折煞晚辈了!”
见到陆逸这番推脱,有些心高气傲的士子便耐不住性子了,也不顾场合便大声道。“陆大才子到底做不做啊!”
“你当诗词是妓女,想做就能做的么?”陆逸微微一笑,轻言细语道。
听着这话,众人都轰然大笑起来,是没有人去刻意指责的,本朝就有个大名士性格诙谐,言谈一向语出惊人。
齐芸秀面色古怪,暗道这小子说话太毒了,反观那士子,已经是满面羞愧,站起身道。“是小生失言了,诸位见谅!”说完便坐下,再也不敢吭声。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来了兴趣,就连那些女眷,都将遮住粉脸的丝帕拉开一角,望着那幅画,有些人则目不转睛的盯着陆逸看,星眸朗目,俊逸不凡,心跳的真的好快哦,不过,他今天真的不作诗吗。
现在骑虎难下的是陆逸了,无可奈何地朝众人拱手道。“小生刚刚想了一首。”
众人连忙收声,本来还有些噪杂的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静的只听到陆逸的声音: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一首诗念完,短暂的沉寂之后,一群士子顿时爆发出一片喝彩之声,生员任原敬佩不已道。“陆公子真是大才,出口成诗,句句珠玑,犹胜当年曹子建啊!”
曹子建就是七步成诗的曹植,曹操之子,三国时期耳熟目详的人物。一听有人拿曹植和自己比,饶是陆逸脸皮再厚,也有些脸红。
此诗一出,满座皆惊,都觉得妙不可言,读书人能懂其中的意境,那些富商则能感受到“玉人何处教吹箫”的韵味啊,叫好声如窗外连忙不断的大雪一般,久不停息。
“应情应景,实乃不可多得的好诗,后生可畏,老朽自叹弗如!”余泽端品味了一下,他年纪老迈,也不知道是指那个方面不如别人了。
西门剑仁小声道:“陆兄真是我的知音人啊,就知道他好这口,这画送的不亏。”若是这话被陆逸听到,恐怕会直接吐血。
西门官人将诗词默念一遍,犹感余味不绝,耳畔也似乎响起美人噗哧噗哧的吞水声,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何处教吹箫,吹箫,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