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不咸不淡的跟她打了个招呼。
“是沈绛和沈碧。”奶奶惊呼，转身就往堂屋里跑，“老头子，是你的两个孙女来了。”
爷爷激动的掀开门帘，“真的吗，是小绛和小碧来了？真没想到我老头子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两个丫头，太好了，来来来，进来。”
我和沈碧鱼贯进入，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爷爷叹气，“你们来就来了，怎么还拿这些客套的东西。”
我笑了笑，“好长时间没来看爷爷奶奶了，拿点东西是应该的。”
“你们两个孩子，懂事儿了。”爷爷招呼我们，“来来坐。”
又站起来对着东厢房喊道，“国正，国正，快过来，你闺女回来了。”
然而东厢房一直没什么动静。
我和沈碧都有些诧异。
最后还是奶奶急了，迈着小碎步跑进去，把爸给揪了出来。
一年没见，爸更苍老了，许是要干农活的缘故，他皮肤黝黑，皱纹横生，胡茬更是凌乱不已。
再配上一看就很久没洗过的衣服，以及一拐一瘸的腿。乍一看过去，几乎要比爷爷年龄还要大了。
我倒吸一口气，和沈碧同时站起来，喊了声，“爸。”
“哎，哎。”爸畏畏缩缩的点了点头，“是小绛和小碧啊，许久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是啊，你看着打扮，跟大城市的姑娘似的。”奶奶艳羡的看着我。
“姑娘长大了，懂事儿了，知道买东西来给你了。”爷爷突然指着桌上的东西道，“国正，你好好看看，这些都是你闺女买给你的。”
“哎，爸我知道，我都知道，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爸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以前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我现在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要不是孩子，要不是孩子妈，我……我根本活不下来。”
“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是谁对你好，要不是孩子妈给你每个月一百块，你都要饿死街头了。”爷爷欣慰的点了点头。
爸老泪纵横，找个小板凳，蜷缩着坐了下来。
我在一旁看着，总觉得有些心酸。
“哎，小绛小碧，你们既然来了，就吃顿饭吧。”爷爷看着我道，“刚好家里还没吃早饭呢。”
“爷爷，我们吃过了，就不吃了。“我笑着摇了摇头。
“还是再吃一点，你奶奶包的饺子，纯肉馅的呢。”爷爷特意强调，“家里一年也就吃上这一回。”
“今年不是大年三十。”我没想到爷爷奶奶的生活已经困苦到了这种地步，“姑姑和小叔……不聚会了吗？”
往年，他们可都是在爸家里聚会的。
“这个……他们三家聚呢，我们老两口和你爸就不去了。”爷爷尴尬的扯开了话题，“你奶奶刚才就在煮饺子呢，来来来，多盛两碗上来。”
奶奶有些不满，“总共就那些饺子，哪里多两碗去。”
“那就把我的那碗分给两个孙女。”爷爷气的大声道。
奶奶噘着嘴，不情不愿的去盛饺子去了。
“爷爷，我们真吃过了，你们吃吧。”我连忙劝阻，“我和沈碧都已经吃不下了。”
最关键的是，送我们过来的是季望舒。
我不想让爷爷奶奶看见他，就让他把车停在了村头。
之前说好了很快回去，我不能让他等太久。
“就尝两个，好孩子，你们难得来爷爷这里一趟，怎么也得吃口饭。”爷爷叹了口气，“我这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也不知道这一顿饭，是不是和你们吃的最后一顿饭了。”
“爷爷……”我连忙阻止了他，心底有些不好受，“您会长命百岁的。”
爷爷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大概几分钟过后，奶奶盛了几碗饺子过来，气呼呼的扔到了桌子上，“吃吧。”
我看了一眼，的确不多，每个碗里也就八九个饺子，不过也有五碗了。
看来奶奶是把所有人的饺子都均分了，而不是单独分了爷爷的饺子。
我瞄了一眼那正在闷头吃饺子的老太太，忍不住感慨，奶奶竟然没有那么自私了。
“吃吧，吃吧，孩子们。”爷爷把筷子递给我。
老实说，那筷子上油乎乎的，还有没洗掉的黑污，要是在往常我碰都不想碰，可这次，我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小绛这一年多在上京过得怎么样？”爷爷一边吃饺子，一边问我。
我笑了笑，按捺住想要离去的心情，“还行，挺好的。”
“大学上的怎么样啊？你和沈碧都考上了大学，你妈是个好样的，培养了俩大学生。”爷爷很激动，不过情绪瞬间又掉落了下来，“当初我就说过，不让你爸妈离婚，要是现在他们都还好好的……要是都还好好的……”
“别说了。”正在闷头吃饭的爸忽然打断了爷爷的话，“事已至此，根本没有如果。”
“你倒是想得开。”爷爷气的把筷子拍在碗上，“要不是你执意娶那个寡妇，你现在将会拥有一个贤惠的妻子，两个乖巧的女儿，你的人生一片光明，和你现在将截然不同！”
“你别说了。”爸痛苦的抱住头，“没机会了，没可能的，我现在那么惨，我知道是活该……”
“你还知道自己是活该，当初你是怎么对小绛和小碧的，又是怎么对小绛妈的？放着自己的亲闺女不疼，去疼一个寡妇带来的孩子，现在好了，接连两年，都是小绛和小碧过来看你。你心心念念疼入骨子里的继女，哪里还记得你是谁？”爷爷吼叫着，将我憋在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爸你别说了。”爸突然哭着跪在了地上，“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别骂琼玉，她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她就是想来看我，上京距离县城那么远，她一个女孩子，也没法来啊。”
“混账！”爷爷见他到现在还维护着张琼玉，气的连喘粗气，“你到现在还护着那继女，她到底有什么好，能比得上你两个闺女孝顺，疼你？血缘关系才是剪不断的东西，国正，你好好想清楚，谁才是你该疼的人，谁又是你下半生的依靠！”
“我知道小绛和小碧是好孩子，我都知道。”爸痛哭流涕。
我坐在一边，放下筷子，本来有些激动的心，慢慢的冷却了下来。
如果说刚开始爷爷说的那些话很得我心。
等听到后面我就明白了，爷爷看似是在帮我们姐妹说话，实则暗中告诉我们，我们始终是爸的闺女，是亲的，有血缘的。
我们不能抛弃他，要永远养他。
原来，这才是爷爷的目的。
我勾了勾嘴角，站起身，“爷爷，别说这些了，爸疼琼玉是有目共睹的，这么些年应该也疼习惯了，爷也别想给他扭回来了，我看这样就挺好的。”
说完，我拉着沈碧大步往外走。
“小绛，你不吃饺子啦？这就要走？”爷爷有些紧张，“小绛啊，你再坐一会啊。”
“不用了爷爷。”我笑了笑，一路走到了门口，“我们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说完，我打开了大门，却意外地看见了双手插在裤兜里的季望舒。
此刻，他正一脸不耐烦的看向我。
我愣了愣，刚想说话，就听见一道腻的发甜的声音，温柔道，“季哥哥，你怎么过来了？咦，你怎么来这里了？难道……”
我往后一看，正好看到张琼玉缓缓的走了过来，和季望舒站了个并排。
乍一看过去，还真有点相配。
我的心间一堵，不假思索的拉住季望舒的胳膊，将他推到了我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