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加油。”高振大声说。
高城一脸嫌弃地揉揉耳朵,顺便推了他一把:“别对着我耳朵叫唤,我耳朵都快聋了。”
高山和江梨各拿着一根草,两根草勾结在一起,拼命地往这边揪。谁手里的草先断,谁就输了。
高珂抓住江梨的肩膀,仿佛要把自己身上的力量传过去似的。江梨的脸憋得通红,他的脸也憋得通红,不知道的还以为比赛的人是他。
高凯坐在高山旁边,他看了对面的江梨一眼,凑到高山耳边说:“差不多得了,你真想妹妹输啊。”
高山也觉得是时候了,他的手指掐着草叶子,随时准备掐断——
突然,拉扯的力量猛地一松,他往后仰倒过去,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板上。
他手里的草根完好无损,江梨却被后面的高珂接住了。她没有摔倒,只是手里的草叶子断成了两截。
“高山哥哥赢了。”江梨笑眯眯地说。
高山如丧考妣,仿佛输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苦丧着脸说:“妹妹,应该是你赢的。”
“哎呀,你高兴一点嘛。”江梨反过来安慰他。
高山笑了下,笑得比哭还难看。
高振捏着一根草,对高山说:“我来跟你比。”
坐下去之后,他看了江梨一眼,满是斗志地说:“妹妹,你看着,我肯定赢他。”、
“恩,我等着。”江梨笑着说。
她心里清楚得很,几个哥哥都在让着她。一连玩了好几轮,她才输了这么一次。几个哥哥轮流输,轮流哄着他玩。
玩了一会儿,何美过来把高振叫走了。
高振一脸痛苦地走了。
自从高振期中考试考砸了之后,何美不管多忙都会看着他写作业。要是写错了,就是一巴掌过去,拍得高振直直地撞在桌子上。装哭装可怜都没有用,何美只会拍得更用力。更慘的是,高起鸣回来了,他的作业还没写完,他就会遭遇男女混合双打。
果然,屋里传来了何美的低斥声。
“鸡兔同笼,一共有五十四条腿…”
“妈,我没听懂,你再讲一遍。”高振弱弱地说。
沉默了一阵,何美气不打一处来:“我已经讲过三遍了,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我听了,就是没听懂。”高振的声音更弱了。
何美揪着他的耳朵,用力拧了半圈:“你都听到哪儿去了?真是见鬼了,明明你的假期作业写得很完美,一道题都没有答错,为什么一考试,你一道题都答不对?”
高振疼得哇哇大叫:“疼疼疼。妈,你轻点,我耳朵要掉了。”
眼看高振被大舅妈拎回了屋里,江梨马上往隔壁跑去。
老太太在隔壁,坐在炕上跟何青崖的奶奶聊天。
“奶奶,你快去救救高振哥哥,他要让大舅妈打死了。”江梨揪着老太太的衣服袖子,急得一脑瓜的汗。
老太太一边往下炕一边心疼地说:“你别急,你大哥哥皮糙肉厚,打不死的。”
何青崖刚刚睡醒,本来没多少精神的。听到这话,他整个人都精神了。
“我也去看看。”
不顾江梨的挣扎,他抓着江梨的手往外面跑去,两个老太太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说实话,老太太不相信何美舍得把高振打死,高振顶多受点皮肉之苦,过一晚上又是一条好汉,活蹦乱跳地去爬树了。
小男孩嘛,该打还要打,越打越皮实。
心里是这么想的,该拉架还是要拉架。
老太太去的时候,高振的屁股已经开花了。
辅导孩子就是这样,辅导着辅导着就把拖鞋拿到手上了。不知道啥时候,一顿竹笋炒肉就做出来了。
老太太护着高振,还把何美给赶走了。
何走的脸涨得通红,一边走一边说:“他的作业还没有写完。”
老太太赶苍蝇似地,挥着手说:“还写什么?孩子的屁股都让你打肿了。”
“那也得写。”何美说。
老太太根本不听,叉着腰站在门口,看着何美走远。
何美真是哭笑不得,灰溜溜地走了。
“别哭了,高振哥哥。”江梨看了一圈,在炕上看到一个布长,她随手拿过来往高振脸上抹去。
高振眼泪汪汪,一只手捂着屁股,疼得不敢往下坐。
“妹妹,我不骗你,我真疼啊,我妈太狠了,你再来晚一点,我就要被她打死了。”
“不会的,你是大舅妈唯一的儿子。”江梨说。
高振哭得可惨了,布条都湿透了,江梨一个劲地给他抹眼泪。
哭着哭着,高振觉得不对。
哭声滞了下,他带着哭腔问:“妹妹,你这个布在哪儿拿的?”
江梨往旁边一指:“在炕上啊。”
“在在——”高振太激动了,一个鼻涕泡冒了出来,他一脸悲催地说:“那是奶奶用来擦炕的。”
东北的炕,晚上烧热了用来睡觉,白天烧温乎用来当椅子。早上起来时,炕上的被褥就要收起来,放进柜子里面。这样一来,炕上难免会落灰尘。晚上睡觉之前,还要用布抹干净,才不会把被褥弄脏。
江梨呆呆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高振摆摆手:“不怪你。”
他赶紧出去,把鼻涕洗干净了。
经过这么一闹,高振也不哭了。
他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疼,坐到椅子上之后疼痛加剧了,但他不得不坐下来,愁眉苦脑地接着写作业。
会的题会,不会的题还是不会。
他崩溃的抓住头发,大声说:“真的好难啊,这是小学生的题吗?”
题当然是小学生的题,只是对高振的智商很有挑战。
江梨把课本拿过来扫了一眼,默默地把课本又推了回去。
“你能看懂吗?”高振抹了抹眼角说。
题太难了,他又想哭了。
江梨迟疑了一下,慢慢地点了下头。
高振错愕地看着他:“怎么可能?”
他转念一想,妹妹确实很聪明。去年,妹妹还帮不少人写了作业。
“你没有出卖我吧?”江梨瞄了眼他的脸色,知道他是想起去年的事了。
“没有,我傻啊,我要是跟我妈说了,他们不但不会放过我,还会打得更狠。”高振往外面看了一眼,发现大家都在院子里玩,没有人往屋里闯,他压低声音说。
江梨拍拍他的手,两个人的眼神在半空中相遇,透着只有对方懂的电流,滋滋作响。
“好哥哥。”江梨动情地说。
“好妹妹。”高振一只手抓着江梨,一只手翻着本子,愁苦地说:“你帮哥哥写写作业吧。作业太多了,靠我一个人是写不完的。你大舅妈已经打折了两根棍子了,我受不住,她也受不住。”
“我帮你写又变不成你的东西,大舅妈一检查,你又完了。”江梨说。
“你帮我做计算题就行,我自己做应用题。”高振说。
江梨道:“这样弄虚作假可不行...”
“去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高振掀旧帐了。
“你自己先算一算,不对了我再出声。”江梨说。
有人陪着写作业。这个人还是软乎乎的妹妹。妹妹说话声音小小,既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高振心里别提多美了。
“这一题…”
何豆包在外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江梨,奇怪地问:“你姐姐呢?”
“不知道,咱俩玩不好吗?”
来到新地方,江元昊看什么都新鲜,暂时没有心情粘着姐姐了。
“好啊,但我更想跟小梨玩。”何豆包笑得贼兮兮的。
江元昊趴在窗户上,张着两只小手往里面看去。
“江梨,出来玩啊。”
“妹妹没空跟你玩,你自己玩去。”高振赶他。
他就是不走,非要站在外面叭叭叭,把高振烦得拿抹布扔他。
晚上,江梨跟老太太睡在一起。老太太搂着她,用热烘烘的体温温暖她。
老太太最爱讲一些身边发生的故事,江梨经常听得入迷。
“黄鼠狼最不好惹,你碰到了一定得绕着走。有一年,我姥爷帮地主家捡柴,跟他一块去的还有一个人。都是十七八岁的男孩,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他们碰到一只受伤的黄鼠狼...”
随着她的讲述,江梨的心潮也跟着起伏。
“后来怎么样了?”她揪住老太太的衣服,小声说:“黄鼠狼上了人身,那个人死了吗?”
“明天再说吧。”老太太一脸神秘地说。
“姥姥,你也太会卡了,卡在这儿,我都睡不着了。”江梨可怜巴巴地说。
在江梨的再三央求下,老太太又给她讲了一段。
听完故事,江梨才肯睡觉。
她睡着之后,老太太一遍一遍地抚摸着她的小脸。
“小狗的脸真滑啊。”老太太一边摸一边说。
“是吗?”老头儿一直没有睡,听到这话也躺不住了。他伸手去摸江梨的脸,手伸到一半就被打回去了。啪地一声,声音特别响。
老头儿吸了一口凉气:“你干啥打我啊?”
老太太翻了个大白眼:“你手太粗糙了,小孩儿脸多嫩,你使点力气,孩子的脸就被划伤了。”
老头儿小声嘀咕:“说我手糙,你的手也差不多。”
老太太斜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声音大点,让我听见。”
“不早了,我该去睡觉了。”
老头儿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