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新一轮的魔障袭来时，房间的门从内被打开。
墨凌颀长的身影淡漠地出现，面无表情地看着被折磨地几乎没有人色的月澜，她似乎听到了声音，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看向墨凌的目光泛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恨意与愤怒。
墨凌默默盯着那双琉璃眸里的恨，不知为何他心里袭上一股不舒服的感觉。
很陌生，他几乎难以辨别。
那感觉却又稍纵即逝，他很快压下，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俯瞰着卑微渺小的尘埃。
月澜这样瞧着，浑身依然因为折磨颤抖着，她却瞧着他瞧着瞧着笑出了声，声音尖锐凄厉，让人不寒而栗：“墨凌……你好！你很好！”
经过这一役，先前对他的所有好感全部烟消云散。
他可真好啊，故意装作不知道她要逃跑，先是解了她身上的结界，可等她到了这里却又突然封印上；他可真好啊，让她重新再想起了那些不堪的事情；他可真好啊，为什么她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已经忘掉的东西，他偏偏还要让自己记得，他知不知道那些对她意味着什么？她明明已经觉得自己可以好好活着，明明已经……已经……
一滴泪顺着眼眶滑落，低落在地面上，却猛然像是一道烙印尖锐地刺了墨凌一下。
他手臂一挥，月澜周身反噬之痛顿时烟消云散。
只是一炷香的时间，月澜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世这么久，她慢慢抬起手，狠狠擦去脸上的那一滴泪痕，眸瞳却是恶狠狠地盯着墨凌。
半晌，突然莞尔一笑，竟有种惊心动魄地魅，“不就是想要我的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助你恢复妖力又如何？可你既然占了我的便宜，相应的是不是也应该用一些东西作为回报？”
“……”墨凌的思路还停留在刚刚她那一笑，竟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
心突然就止不住狂跳了起来。
恍惚中一种难言的感情沉浸了数百年就这样袭来，他忍不住上前几步，撩起长袍，蹲下身，绿眸静静看着她，声音难得褪去了冰冷，染上一层轻柔：“你，想要什么？”
“一间绣魂斋。”
月澜说的极慢，每一个字像是代表了她某种决定一般。
墨凌一愣，“绣魂斋？”
“……是。”
墨凌眉头微拧，沉默片刻，颌首：“好，本君吩咐人去办。”
“既然如此，我们就两清了。我助你恢复妖力，你帮我把绣魂斋办成酉城最大的绣庄。”
“……”
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么固执地想开绣庄，可这对他来说并不难，颌首同意。而在他点头的同时，月澜终于撑到了极限，在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之后昏了过去。
而在她的身体倒下的同时，墨凌伸手扶住了她，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久久难以平复。她跟她没有丝毫的相似之处，可刚刚她周身被悲绝的留下一滴泪时，让他莫名觉得她们很相似，让他难得动了怜悯之心。
另一只手指的指腹忍不住抚上她刚刚流过泪的地方，她肌肤上还残留着反噬带来的冰寒，却像是一团火慢慢在他心口涌现。
“墨青！”
他拦腰抱起月澜，站直身体朝身后唤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是，蛇君。”
“你觉得，她像不像她？”
这问话一出口，墨凌就后悔了。
她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这世间又怎么会有跟她相像的人呢？
可……
不久前怀里的这个女人流着泪含恨带怨地瞧着他的模样，像极了当年他亲自下令赐她四十九日血祭的那一刻。
墨青显然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沉默片刻，才摇摇头：“属下不知。”
“罢了，你下去吧。吩咐人在酉城最繁华的地段按照她的想法建一间绣魂斋。”
“是。”
“……”
听到想要的答案，墨凌转身，刚想把月澜抱回房间，在经过墨青身边时，突然停了下来，侧对着他，沉默片刻，才道：“墨青，你去一趟地府，把她的前世今生都查上一查。”
“蛇君！？”墨青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他，“蛇君是要……”
“本君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她？”
墨凌此话一出，墨青平静无波的青瞳里溢满了惊愕，“蛇君，这女人怎么可能是澜姑娘？澜姑娘是人，就算是当年……”
墨青的话说到这在墨凌越来越阴冷的目光下噤了声。
“本君等了这几百年，不在乎多等上几年。可就算是可能，本君也想知道到底是不是。”
“属下知道。”墨青慢慢颌首，低垂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属下这就去办。”
“嗯。”
“只是……”墨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喘息了一声，声音不知为何染上了一层悲伤，“澜姑娘当年对蛇君你的心日月可鉴，她受了这么多的苦，属下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希望蛇君能在找到澜姑娘之前……守住自己的心。”
“嘭！”
墨青那句话一落，只感觉一股强劲的妖气只袭他的胸口，重重把他击到了一处，歪头吐出了一口血。
他抹去嘴角的血渍，却是固执的单膝跪在了原地，“蛇君息怒。”
“本君如何，还不用你来吩咐。”
“属下知道。”
“知道就好，速速去查出一个结果。”
“是……”墨青头垂得极低，在墨凌再次转身走进房间时，还是忍不住低声道：“蛇君，如果她不是澜姑娘呢？”
“……”
墨凌的脚步一顿，低头睨了一眼怀里面容苍白的女子，许久，清冷的声音像是染了层冰霜：“时机一到，本君自会离开这里。”
“可蛇君，你待她终究是不同的。蛇界这么多年，就算那些妖怪多么凄惨的死在你面前，你都无动于衷，为什么只有她才会让你的情绪波动？蛇君，你在玩火！”
“……”墨凌环在月澜腰间的手一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蛇君，如果她不是澜姑娘，希望蛇君能够斩草除根。这世间，能影响蛇君情绪的，一个澜姑娘就够了。”墨青蹙然抬头，眼底有着决绝的坚定。
为了澜姑娘，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更何况，蛇君是澜姑娘喜欢的，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属于她的东西。
在她回来之前，他会替她好好守着……
“……”墨凌眸底划过一道冷漠。
“蛇君，你也不想找到澜姑娘之后让她难过吧？”
“……”
“蛇君？”
“……”墨凌依然没有回答他，他的视线落在月澜的脸上许久，想到刚刚心底涌起的那种感觉，他幽深的绿眸一眯，袖袍一翻，依然跃入房间。只留下一句话，飘入墨青的耳畔，“本君自会处置，真到了那一步，本君会……”
“……”
“……亲手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