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卿第一眼看到黎瑜儿，是在战马上。
两军对垒，厮杀呐喊。
雷雷鼓声，振聋发聩，烈风刮在脸上，幡旗翻卷，黄土卷起，在两军之间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他看到对面骏马上身着铠甲的女子，眯着眼冷笑，少年成名，他比普通人多了几分意气风发，据说这次来的是一位公主。
隔得远了，模样看不真切，只有那一双幽幽的眸子，朝着他清清冷冷地看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她想和他说些什么。
他扬起手，两军对敌，意料之中，他大获全胜，只是，这一次却也是军队战斗力损伤最为严重的一次。
这激起了他的斗志，很快他军连连告捷，那位据说巾帼不让须眉的公主很快重伤离开了。
军中大贺，将领一个接一个来给他敬酒，他以为自己会高兴，会很快忘记自己的手下败将里，有一个唤作黎瑜儿的公主。只是很可惜，她最后落败时离开的影子像是一道魔咒困住了他的心，午夜梦回，他时常被她欲语还休的目光惊醒。
心，微微发胀，起了涟漪。
后来，军中无事，他回到了边陲之地新建的将军府中。再后来，他就遇到了那个和心里那道浅影有着同样一双黑眸的女子，她是婢女，他可以放任自己沉沦，可他没有想到，她……依然是她。
等他发现的时候，大怒，可心已经完全沉沦，他想收早已收不过来。
两军再次对垒，他恨极了她的欺骗，毫不留情。
趁胜追击，又或者，他只是想噙住她，问她为何要如此？只是，他的焦躁他的恨意让他失了冷静，也没有察觉到危险逼近。
敌军的利箭朝着他射来，箭雨一般，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她竟然挡了过来。
她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他惊呆了。
敌军也傻了。
他们没有想到，她会为他挡箭。
他……也没想到。
“为什么？”他的手被她身上涌出的血染红了，也赤红了他的眼睛。
她却是笑了，解脱的，欢喜的，她的手缓缓抬起，放在了他的眉眼间，抚平了他的不安与颤抖。
“少卿，我一直……没忘……”
“……”
她死在了他的怀里，他知道她没忘记的是什么。
当初的磐石蒲苇，隐而不言。
他也没有忘。
他带她回了大邑，他跪在府外三天三夜，只希望能娶她过门。
他会娶她。
无论如何，他都会娶她。
他以为自己要跪死在府外，爹的铁心冷情是出了名的。
可事情还是出现了转机，那个迷一样的女子出现了，爹听她的话，甚至同意了他们的婚约。
他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可是没有，他的偏执让他们之间再次陷入了僵局，他那时只是想让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可他没想到会让她……
他中了鬼毒，只有她能解。
后来他醒来，他其实是知道的，知道又是那个笙姑娘救了他，她甚至把瑜儿还给了他，永远的姿态。
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可及时这样他也很满足。
可让他更加惊喜的是，数日之后，瑜儿醒了，那几日是他过得最心惊胆战的日子，他亲眼看着她在他怀里断了气，她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可偏偏他舍不得，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笙姑娘面容凝重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她什么都没有说，可她看着瑜儿的表情太过沉重，那是一种怀疑的，她不信她，她也不相信。
就在他想好了最坏的打算时，笙姑娘却是离开了。
他终于放下心来。
虽然小心翼翼的，却依然满心欢愉，她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只是，随着瑜儿身体一天又一天的复原，那一日，笙姑娘却是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只是这一次，跟在她身边的，却是一个很陌生的男子，男子给人的感觉太过冷峻，像是刀鞘，通体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尤其是他幽绿的眸仁扫过来，竟然比厮杀过后的战场还要让人惊心和畏惧。可他看着笙姑娘的目光却是温柔的，他明白那种目光，他的特殊只给予自己的挚爱。
“我能和她说几句话吗？”
笙姑娘这般和他说。
他点头，他和瑜儿都是笙姑娘救回来的，无论如何，他不会相信笙姑娘会伤害瑜儿。
于是，她笑了，眉眼间扫了最初见到的那种疏离，多了几分柔意，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道光，缓缓洒在身上，暖暖的。
他想，这应该是她身边的这个男子的缘故。
笙姑娘走进了房间里，不久后，她就出来了，走到他身边，却是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好好对她。你欠她的，前世今生……用你自己的心好好感受。”
他觉得好笑，她是瑜儿，他自然会好好对她。
他看着笙姑娘和那个人远离，偶尔有声音传来，却是带着诘问，小声的，耍赖的：“快说，墨青离开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当年到底还瞒了我什么？”
男子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澜儿，你多想了。”
“……”
随后他们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到了，可男子的目光太过柔和，日光浅浅的打在他的眸仁里，流光溢彩，他们越走越远，越来越像是一幅画，仿佛一副永远也不会凋落的画卷。
番外（三）
一日，回到蛇界已经很久之后。
月澜突然想起来那日没有得到的回答，很不甘心。
眯着眼瞧着身侧的男子，越发觉得心口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于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凌，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哪个？”
“嗯？”
墨凌翻了一页书卷，腾出一只手把她往怀里揽了揽：“要是无聊了，可以让慕渝陪你去走走。”
“……”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她用脑袋拱了拱他的下巴：“你真的不好奇？”
“……好奇。”
兴趣是感觉到她的期盼，墨凌合上书，认真地看着她：“怎么了？”
他合上书的瞬间，月澜不经意地瞄间书卷的封页，脸突然红了，颤抖着用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你竟然……”
“怎么？”
墨凌的指腹不经意地拂过她的红唇，薄唇扬了扬，眸仁里噙着笑意：“宫里你不觉得太冷清了。”
“不、觉、得！”
月澜才他怀里暴跳出来，指着他，一张笑脸爆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别的：“告诉你，老娘身体绝对没问题，你怎么不怀疑你自己有问题？”喵了个咪的，他才有问题，他全家都有问题！
墨凌目光淡定地在她肚子上扫了一圈，“你怀疑我的能力？”
“……”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威胁！
月澜觉得她脑门上一阵的蒸汽升腾。
火红一片。
“嗯？”随着墨凌尾音的上扬，月澜小身板一抖，身前就感觉一道暗影压了下来，顿时泄了气：“你、你还是继续看书吧。”
“可……我比较想证明一下……”
“嗯(⊙_⊙)？”证明什么？
“到底是谁的问题……”
“喂……唔……”
“……”
“混蛋，先……先停手，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墨青说很久很久之前，到底有多久……喂！”
“等墨琛生出来了，我就告诉你。”
“墨琛？谁？”
“……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