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睁开眼，氤氲的水光从眼底浮上来，恍了人的目光。
视线趋于清明，萧逸定定看着她，眸仁黑漆漆的，像是上好的玉石，沉淀着她看不懂的情绪，片许，眸仁软下来，低沉的声音极为悦耳：“怎么了？”
“没。。。。。。”
月澜环膝蹲坐在他身侧，视线透过他仿佛看着他心底最深处藏着的温柔灵魂。
没有了最初见到的笨拙，此刻的他多了一身收敛的风华，却从内到外都透着一层冷然，可这样轻飘飘地看过来，让人只觉得从心到四肢，像是被什么轻轻扫过。他，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你，怎么不傻了？”
“嗯？”
萧逸一愣，坐起身，墨发随意披散在墨袍外，闲适地席地而坐，清晨沾了露珠的草地浸湿了他的一块锦袍，他毫不在意，只是看着她，摇头浅笑：“我也不知道。”从那日遇到那个和楚璃长得极为相似的女子之后，翌日醒来，他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清明，而那晚的事也隐约有了个大概，女子幻化成了阿笙的模样，可她装扮得再像，眉眼、神态、容貌，无一不差，可她还是不同的。
不同的，就是他的心。
她靠近他的时候，他的心没有那种入骨的悸动，没有那种让他觉得整个人飘飘然的心慌。
他挣脱了她，却还是被她偷袭到了。
却也只是那一吻，被他错开。
后来，他用斩妖剑挥开了女子，她化作了一股青烟飘走了。
女子不是人，他那时很清楚，可后来被阿笙看到脸上的……她知道她误会了，可她眼底的无波无痕让他失望，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不安让他沉默下来，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倒是忘了女子的事，这会儿想起来，沉吟片刻，道：“阿笙，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笙姑娘！”
萧逸的话突然被打断了，一个踉跄的声音跑了过来。
月澜听到声音，回头就看到将军府的管家气喘吁吁地朝着他们跑来，上气不接下气：“笙姑娘，可找到你了，你快去看看吧，府里出大事了。”
……
府里的确是出事了，却不是大事。
也算是一件好事，或者，是一件好事。
说它是好事，因为黎瑜儿醒了。
说它是坏事，因为一个可能永远只是一具尸体的尸体，没有魂魄，没有生命迹象，可她竟然就活了？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坏事。
月澜以为管家在和她开玩笑，她抱起小龙，和萧逸赶到将军府的时候，走近许少卿的苑落，走近厢房，看到那个面容苍白虚弱，却的确是有了呼吸的女子，她还是愣了许久。
许默看到她，惴惴不安地问：“笙姑娘，你看，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怔怔……
她也想知道，一个魂飞魄散的人，如何能再次醒来？
她走过去，指腹落在黎瑜儿的鼻息间。有生命，有心跳，还有呼吸。
面色虽然苍白，生命的迹象却是明显。
的确是活了。
许少卿看到她，心一颤，俊脸一白，搂住了依然昏睡的黎瑜儿，警惕地看着她：“笙姑娘，她。。。。。。她是人。”
“放心，没有证明她有恶意之前，我是不会伤害她的。”她亲自为黎瑜儿修复的身体，黎瑜儿是死是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黎瑜儿活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她忍不住眯起了眼，也许和当年一样，如同她死去之后重生到了秦月澜的身体里一样，也有别的魂魄上了黎瑜儿的身体。
这个想法一起，她回头，目光与萧逸对视一眼。
后者领会了她的意思，拿出一道符咒，默默念了念，却并未觉得黎瑜儿的身体有任何的波动。
两人眉头皱起。
她让萧逸用的是驱魂咒，如果有别的孤魂野鬼占了黎瑜儿的身体，以萧逸的法力驱逐不成问题，可……竟然没有任何作用。
她沉默了下来。
一直不安注意他们的许少卿抱着黎瑜儿，神色越发警惕。
“笙姑娘，你刚刚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连日的意志低沉带着喑哑，此刻急迫地喊出声，少了几分沉稳，多了几分诘问。
一旁的许默变了脸：“少卿，你这是什么态度？别忘了，笙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她怎么可能会害你？”
“可。。。。。。”
许少卿面容发白：“笙姑娘，你放过瑜儿，她好不容易才醒过来。”
他的眼神脆弱希冀，黎瑜儿现在就像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相信，如果此刻把黎瑜儿里的魂魄驱走，再次让黎瑜儿死去，对许少卿的打击，她难以想象。
毕竟，如果没有希望，自然没有绝望。
可……
许少卿原本已经接受了黎瑜儿死了的事实，他的心却是死了。
可如今黎瑜儿又醒了，这就像是在他死去的心里注入了鲜活的血，他活了过来，可鲜活淋漓的心却是成了玻璃，一旦惊扰，恐怕只会破碎，后果……不堪设想。月澜不敢贸然，更何况，许少卿是穆天胤的转世，对于他，她怀着一份亏欠。
月澜看向许少卿，他闭着眼，脸色泛着青黑，显然从醒来之后，他并没有休息好。
叹息一声：“我们先出去吧，让他们自己待会儿。”
“。。。。。。”
许默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走出去，无力地跟在月澜身后，朝夕之间，他已尽显老态。
到了门外，许默担忧地看着月澜：“笙姑娘，少卿他。。。。。”
“放心，他会没事的。”一旦发现有异样，她就会第一时间把人拿下。
得到月澜的保证，许默终于放下心，这才想起昨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原本的皇子妃朝夕间沦为姬妾，“笙姑娘，你和七皇子？”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他也相信笙姑娘有自己的主张，可年少时的那些悸动，到现在沉淀成最深厚的担忧，他希望她能够幸福，可如果七皇子对不起她，他宁愿舍了这将军之位，也会替笙姑娘讨要一个说法。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月澜眸色软下来：“我没事，只是。。。。。。”她的视线不经意地掠过萧逸。
“我认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