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澜看着不远处的一幕，许少卿的表情太过奇怪，她眸仁一眯，闪身迅速地来到了他的面前，指腹用力，遏制住了他的下颌。他没想到会有人前来阻止他，愣神的当口，已经脱了力。
许默原本只是想控制住许少卿的，可看到月澜的动作，他先是一愣，随即白了脸。
下一刻，一双鹰隼般的厉眸瞪圆了，喘着粗气，气火攻心，几乎要吐出一口老血：“逆子！你竟然想咬舌自尽？为了一个女子你竟然要咬舌自尽？！老夫先一掌打死你算了！”
说完，就要动手。
而原本就爱子心切的许氏原本就被扶着想上前来，听到这，哭得几欲昏厥。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为什么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儿啊……我的儿啊……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哭着要扑上前来阻止。
两人纠缠在一起，许氏死死搂着许默抬起的手，哭得花了妆容：“老爷，你要打死卿儿，就先打死妾身吧，卿儿死了，妾身也不想活着了……”
“……”
月澜被他们吵的头疼，一手困住许少卿防止他自杀，另一只手则是揉着眉心。
两人推让着，一个要动手，一个不要动手。
原本许默是真的没想动手，只是气急了，可如今被许氏吵得心烦，加上一个武将，不能死在战场，却要为一个女子自杀，这绝对是耻辱！许默的脸色越来越黑，双眼瞪得极圆，头顶几乎要冒出烟来，竟是直接震开了许氏，就要直接打下来。
月澜看着这一幕，眸仁一眯，凉唇微抿，冷声道：“许默，你敢。”
她的声音很轻，在许默耳边却像是惊起了一道雷，震得他耳膜有些发疼，他原本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注意到刚刚竟然是月澜动的手，这会儿看清楚了眼前挡着的手，眼底有情绪一闪而过，扬起的手愣是挥不下去，张着嘴想说什么，看着月澜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那狰狞的一幕都被月澜看到了，表情更加复杂，半晌才梗着脖子唤了声：“笙姑娘，我……”
“冷静下来了？”
“是……是。”
许默颌首，“让笙姑娘看笑话了。这逆子……”
“逆子？”月澜抿着唇，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如果是逆子，就不会明知道你们不同意还要回来请罪，还要跪在门外三天三夜了。”
许默哑然，他怔怔看着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辩驳还是要怎样。
最终，只哑着声音说了句：“……笙姑娘说的是。”
“……”
他的反应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以为月澜说教式的话会让许默更加火冒三丈，可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许氏也停止了哭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她陪着半辈子戎马半生的男子，竟然有些畏惧面前的女子，她呆住了，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她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可老爷为什么？
许少卿也愣住了，他原本是被月澜捏着下巴，这会儿眼神里渐渐有了神采，他看着月澜，又看了看许默，白着脸看着月澜。
月澜觉察到他的视线，转过头看他。
眼底依然没有什么情绪：“想清楚了？”
“……”许少卿静静颌首。
月澜松开手，站直了身体，看到许少卿还想说什么，眸仁却是一缩，后者被她眼底突然掠过的寒意惊了一下，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月澜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他，“你想死？”
“我……”
“你直说你是不是想死？”
“……是。”
“想跟着那个女子一起死？”
“……”
月澜眼底的笑意更冷了：“然后呢？”
“嗯？”许少卿愣了一下。
“你死了以后，是不是要让你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嗯？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娘怎么办？你爹怎么办？是不是就算你的娘亲因为你的死哭死你也不管？那么，你觉得你自己孝顺吗？而且，你就这样死了，你觉得那个女子想看到的会是这种结果吗？”
“可……”
许少卿脸上闪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有后悔，更多的是哀伤。
他也不想这么做，可……
可一想到爹的固执，还有他们敌对的身份，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会……不会……为他而死。
许少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爹，娘，孩儿不孝。”
“……”许氏一下捂住了嘴，眼泪就涌了出来。
月澜转眼，又看向许默，他张着嘴，看着跪在身旁的许少卿，头偏到了一旁，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瞬间愣了下，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笙姑娘……”
月澜扫了他一眼，幽幽吐出几个字：“固执，脾气还是一样的僵。”
说完，看向不远处重新走回来的家丁，而女子的尸身上还顾自坐着一个白生生的小孩，正睁着大眼哭闹着，抬着女子的几个家丁则是苦着脸，看到许默，不安道：“老爷，这孩子他不下去，我们只好……”这小孩是跟着老爷进来的，这总不能带着他去殓葬。
许默看到女子，眉头皱了皱，挥挥手，“把人放下，你们先下去吧。”
而一旁，许少卿看到女子先是一愣，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个选择，一呢，就是看着你儿子抑郁寡欢，最终思郁成疾而死；二呢，就是娶一个死人当媳妇，脸面问题，你真的搞不定吗？”
不是搞不定，他只是怕留下一个不忠不义的名声。
那么，如今就看他如何选择了。
他是想要留下一个好名声，还是要他的儿子了。
月澜眯着眼看许默，后者也愣了半晌。
最终一直紧握着的双手松开，看了一眼许少卿又看了一眼女子，“我选第二个。”
“……”
所有人都一愣，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们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公子跪在府外三天三夜都没让老爷松口，可这位姑娘只是一番话就让老爷点了头。虽然这位姑娘的话也合情合理，可老爷一向固执，又怎么可能说松口就松口的？
不自觉的，看向月澜的目光，有些复杂。
许默也感觉到自己的表现太过明显，鹰眸一瞪，“还不快扶公子回去？”
家丁立刻应了声，上来两名，把许少卿搀扶了回去。
他的目光却还痴痴地落在不远处的女子尸身上，许默看得气结，挥手：“把尸体一起送到公子的苑落。”
……
月澜抱着小龙跟着许默朝前走，心里的情绪却异常复杂，她来这将军府，从最开始只是看故人一面到后来的遇到墨凌，这二十三年的时间，二百七十六个月份，八千多个日日夜夜，她设想过很多他们见面时的情景，她甚至想到过他会不认识她，可当时见到他，她大脑一片空白，竟然就那样直直盯着他唤出了对于他来说陌生的称呼。不知道他会不会当她是一个疯子，或者一个很奇怪的人。
七皇子。
许默唤他七皇子，而这个时候会来大邑的，只有大胤的七皇子萧澈。
大胤的皇子当年生下来时有两位身体虚弱，几乎要养不活，被相继地送到了两处修养，也只是这两年才回京。而她早些年走遍了四国的山山水水，根本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两位被送走的皇子之一，兜兜转转，等她几年前前往更远的地方寻找时，他却是回了大胤。月澜苦笑一声，这算不算是惩罚？
惩罚她当年的残忍，所以，她这么多年一方面是来寻找墨凌，另一方面就是来赎罪的？
她曾经平白取了四个人的灵印精魄，除了其他四位心甘情愿的，柳逸尘是罪有应得，他先欠了她的，所以，对于他，她根本不亏欠。
可大翰的聂王爷，五邑山庄的庄主，以及许默的祖父，也就是当年的许将军，却是她欠他们的。既然欠了，她就要还。
当初她离开的时候，每取他们一枚灵印精魄，就把自己特制的玉佩赠给他们，只要他们留着传下去，她就欠他们一条命，当年刚下来凡间就遇到许默，已属不易。毕竟，后来为了寻找聂王爷和五邑山庄庄主的转世或者后人，她花费的时间和心血已经不能用言语来表示。如今，她的债已经偿还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找到墨凌了。
而他，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再多等几日。
如果他真的要历经千世情劫，她就陪着他，她会找到他的每一世，生生世世护着他，和他在一起。
他们有千世可以来相守。
可这首先，她要让他接受她。
而目前，面临的第一首要的事情，就是解决七皇子来此大胤的目的——和亲。
……
许默屏退了其他人，把月澜带到了书房，看着她只是抱着小龙看着书房里摆着的一副画卷，老脸有些微红，连忙走过去，把画收了起来，放在一边，这才看向月澜：“笙姑娘，你这么多年……”
月澜其实并未看清楚那画里的人是谁，也不甚在意。
转身，看向许默，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请许将军帮我一个忙。”
“嗯？”许默一愣。
根本没想到月澜会找他帮忙，眸仁里立刻掠过一道亮色，连声道：“笙姑娘尽管吩咐，老夫的命都是姑娘救的，就是下到山下……”
“没有这么严重。”月澜阻止他说下去，顿了片许，才缓声道：“我要你帮我阻止七皇子萧澈和大邑公主的和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