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凌面无表情地站在蛇君殿前,冷峻的眉峰死死拧着,幽冷的目光扫向有些不安的慕渝:“这是什么情况?”
慕渝苦着脸,看了一眼不远处,正趴在一张檀木桌前,以天为顶,以草为地的两人,时而交颈耳语,时而切切轻言,怎么看怎么显得亲昵?她几乎是欲哭无泪地爬到了结界上,没有被反弹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她吞了吞口水,才小声道:“这个,是这样的。公主觉得读书是一件很有修养的事情,所以……”
“所以?”墨凌看到墨笙的头几乎是贴到了容绝的脸上,负在身后的手握得咯吱作响。
“……”慕渝脖子向后缩了缩,更加不安了,“所以,公主觉得她……她应该多读书,于是乎,就让容绝公子当她的师父。”
“!”
墨凌蹙然转身,卷起冷风阵阵。
慕渝看到危险远离,终于松了一口气,苦哈哈地看着不远处一脸认真的两人。
公主呦,您想看书就看了,可是您为嘛要让容绝公子给当师父?让容绝公子当师父也就算了,你怎么偏偏喜欢在这个地方看书呢?
墨笙看到墨凌又走进了蛇君殿,有些失望地把下巴抵在了桌子上,眼前的书卷怎么肯都看不进去。
“怎么了?”
觉察到她的不正常,容绝轻声问。
“白白,你说这方法到底有没有用?为什么墨墨看起来更加生气了?”
“……”容绝看向墨凌的方向,刚刚那打在他身上强烈的视线,他想忽视也很困难,叹息一声:“有效果了,只是你现在还不明白而已。”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明白?”
“再多读几本书吧……”
“嗯,好。”墨笙强打起精神来,又恢复了神采奕奕,一本接着一本的看。
而蛇君殿内,墨凌静默而坐,他的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绿光,原本他应该静下心来打坐的,可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闪着的却是刚刚看到的情景。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她对着容绝笑着时眯起的眼像是一根刺,毫不留情地刺入了他的心窝,他拼命想要忽略,可那种揪心的疼如影随形。他长叹一口气,放弃了继续修炼,站起身,走到一处,广袖一摆,露出了一个圆盘一样的东西,像是镜子一般,倒映出影像,绿光盈盈中,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影子,却是墨笙和容绝的。
墨笙歪着头,咬着笔杆子,黑漆漆的眸仁直直盯着书上的字眼,这两日,她是理解了不少,可有的字她能看懂,也明白意思,可一旦组合起来,她却是不懂。就好比,她今日看的这本是《酉城轶事》,其中有一篇是这样记载的:“妇嫁三载,无所出,家怒,欲休之;妇大闹而不依,夫罢,退而娶妾,妇以饮毒逼之,夫大骂:妒妇……”
墨笙喃喃念出声,看到这,不懂了,停了下来,侧过脸看向容绝。
后者正静静地看着一卷书册,日光缓缓洒在他的身上,仿佛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辉光,她离得他极近,几乎被他清绝的容貌给夺去了心魂,她眨眨眼,看着他脸上被日光打的有些虚晃的绒毛,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轻轻地去碰触。容绝正看得出神,觉察到脸上即将覆上一道阴影,立刻伸手握住,顿时只觉得手心里一片滑腻,偏过头看去,正好看到墨笙呆愣的脸,一双黑琉璃的眸仁里,倒映出他的影子,他忍不住也看呆了。
“哗啦”一声,突然,他们面前的书卷被一道强劲的风卷起,让两人微微一惊。
墨笙眨了眨眼,回过神,忍不住咧开嘴笑开了,“白白,风!”
容绝却是一惊,刚刚那风带着一股强劲的妖气,他忍不住蹙然抬头看去,却并未发觉什么,可依然觉得周身笼罩了强劲的冷意,低头,这才惊觉自己还握着墨笙的手,立刻松开,一张俊脸红得彻底,“公……公主?怎么了?”
墨笙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她歪过头看向蛇君殿的方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刚刚好像感觉到墨墨的气息了,可她睁大了眼看去,却并没有看到。
忍不住失望地垂下头,把书递到了他的面前,纤细的手指指了指书卷上的两个字问道:“唔,白白,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容绝静静心,快速看了一眼:“妒妇,是指性好嫉妒的妇人。”
“可她为什么性好嫉妒?”
“你看这里,他的夫君娶了小妾,她不想让她的夫君娶小妾,她应该极爱她的夫君,只想同她的夫君执子之手,相携白首,一生一世一双人。”
“为什么他的夫君要娶小妾?”
“因为她三年都未生出来孩子,凡间讲究无后为大,所以,他的夫君才会如斯。”
“唔……”
墨笙偏过头,想了想,突然面色变得极为凝重。
紧张地问容绝:“那,那我以后要是嫁给墨墨,也生不出孩子,他是不是也要娶小妾?”嗷呜,她才不要!
“……!”容绝的脸色蹙然一变,有着怔愣地看向墨笙,她正一脸不安地看着他,似乎对这个问题颇为看重,他觉得自己的心口被重重敲了一下,可想着她根本不懂这些,深吸一口气:“公主,凡间是凡间,蛇界是蛇界,是不一样的……”
“呼,这样啊,吓死了。”
墨笙得到了自己想问的,喜滋滋地继续看。
而容绝突然觉得周身的妖气瞬间消退的一干二净,他的脸有些苍白,苦笑一声,无力地握紧了手里的书卷。
童言无忌,却……也表达了心底最深的执念。
她对蛇君,即使不再记得,在心里却从未忘记。
蛇君殿内,墨凌有些怔愣地看着,看了许久,嘴角慢慢不经意地勾起一抹笑,那笑柔和了他脸上冷峻的线条,只是这笑也只是片刻,须臾之后,他嘴角轻柔的笑慢慢变成了一抹苦涩,他的手撑在眉心上,无力地向后退了一步,执子之手,他何尝不想,可……他却做不到。
连简简单单的这些,他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