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哥，我其实一直有一个好奇的问题。”
“你说。”
“那个，厕所坑旁边桶里的水是干什么的？冲厕所的吗？”
“呃……”
“而且里面还没纸，大概是忘记放了吧，幸好我自己带了卫生纸。”
路明非露出一脸懵懂的笑容。
陆俊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据我所知，那是用来冲洗的。”
“哦，冲洗厕所吗？”
“不，是冲洗你的屁股！”
“啊？”
路明非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疑惑道：“所以，厕所里本来就没有卫生纸对吗？”
“嗯。”
“那他们是用手指……”
“嗯。”
“所以桶里的水是用来洗那里和洗手的？”
“嗯，一般是左手。”
“没有洗手池，只有一个瓢，所以是用右手拿瓢舀水洗左手？”
“应该是这样的。”
路明非开始想象五根沾满那啥的手指聚在一团搓动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我们在泰姬陵酒店的时候，不是有专门的喷水龙头吗？那个相对来说要更干净一点，如果是高种姓或者有钱人家里，其实也是有卫生纸的。”
“啊，当时我还在疑惑，为什么喷水淋浴头会安在马桶旁边。”路明非恍然大悟。
大概一周前，陆俊从LS坐专机飞回德里，参加了罗摩为他举办的后续宴会，安排奇兰负责‘毗湿奴’与龙渊社团的对接工作，然后便与路明非一起来到距新德里两百多公里外的北方邦阿格拉城内，参观举世闻名的泰姬陵。
接下来的一周里，新德里、孟买、斋普尔、加尔各答、瓦拉纳西，在导游阿玉的陪伴和介绍下，他们愉快地参观了几座城市内的景观：泰姬陵、贾普尔清真寺、琥珀堡、风之宫、还有圣城瓦拉纳西，见到无数虔诚的印度教徒在恒河里沐浴，死后火化并将骨灰撒入大河，相信这条圣洁的河流可以洗涤他们污浊的灵魂，让他们超脱这一世的痛苦。
“不过，这也只是大城市的情况稍微好一些而已。”
陆俊耸耸肩，将话题拉回，“你看过那个电影吗？‘厕所战士’，就是去年才上映的，讲的就是一个从大城市里来的上过大学的女孩嫁到德里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结果发现整个村子里竟然没有一间厕所，女性们必须在天黑之后和日出之前结伴去野外上厕所，她感到无法忍受，便和丈夫提出：如果家里不修建一间厕所就离婚！”
“啊？！”
陆俊看着路明非惊讶的表情，突然回想起曾经在深山中的帐篷里，他蹲在角落里，静静聆听荣格为自己和小梦讲解关于印度教中对于厕所的排泄物的看法时的景象：
根据教义，他们认为厕所是不洁净和污秽的地方，在家里修建厕所就等于玷污自己和神明，非常不吉利。
因此他们尊崇在远离自己房屋的大自然中排泄。
那时候陆俊和小梦并没有觉得这教义有什么问题——他们在训练营里生活的时候，深山老林里也没有专门的厕所，所有人都是到附近的密林和灌木中解决问题。
贴近大自然也很舒服，只是有时候山风吹过屁股的时候很冷。
因为当时的陆语梦还是个小女孩，晚上害怕灌木丛里突然窜出的各种奇怪虫子和深沉的黑暗，每次都会拉着陆俊陪她一起去——陆俊一般都会睁着睡眼朦胧的眼睛，靠在树干上，用手指打出明亮的电弧，帮小梦驱散周围的黑暗——当时陆俊还没有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只是觉得有点烦。
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失为一段有趣的经历。
只不过，住在深山老林里的时候在自然中排泄是正常的，但如果住在城市和乡村里的人也全都提倡这种生活方式的话，那就会让满世界都堆积着排泄物，既不美观，也不卫生。
“我还真没太关心过厕所的问题，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路明非挠挠头，“那最后那个女孩想要的厕所建成了吗？”
“你猜猜？”
“应该很难吧。”路明非说，“不过俊哥你还是不要给我剧透了，回学院的飞机上，我打算下载了好好看看。”
“你们要回去了吗？”一个清澈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身穿红绿两色搭配纱丽的阿玉走过来，眉心上方点着一个鲜红的小点，脸颊呈澹澹的粉红色，看起来优雅又美丽，将火辣窈窕的身体隐藏在纱丽下，只露出腰部的一小部分皮肤，反而更添了几分魅力。
“阿玉，你怎么不穿泳装了？”路明非惊讶道。
“这不是要陪着你们一起旅游嘛，虽然我不在意，但会给你带来很大烦恼的。”阿玉悄悄看了陆俊一眼，“而且，我一般都是在海滩的时候才穿，上次碰到你们的时候，我是刚从海滩边度假回来，才懒得换衣服！我不是一直那样的！”
“知道了，你穿这身纱丽很漂亮。”陆俊注视着阿玉那双琥珀色如同宝石的眼睛，微笑着说道。
“谢谢你！”阿玉显得很高兴。
“不过，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谢谢你给我们当导游，这是一个神奇又美丽的建筑，每个邦都有自己的特色，非常有趣。”
“真的要回去了吗？”阿玉眼里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失落，“那下次我们这边庆祝洒红节的时候，我会邀请你们来的！”
她想了想，又说：“我在果阿那边还有自己的私人海滩，下次你们可以到我家里，我请你们好好在那边逛一逛，带你们看看阿拉伯海的落日。”
“好啊。”陆俊和路明非同时笑着回答。
他们此刻正坐在机场旁边的一家商店里，这里有专门的雅座提供给高种姓、有钱人和外国人。
说了几句话，由于天气炎热的原因，路明非感觉口干舌燥，便随手拿起刚买的一瓶饮料，拧开盖子，咕都都灌了几大口，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喝完之后，路明非才发现陆俊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这东西喝着怪怪的，我还以为是酸枣汁呢，但其实不是，有种很特别的味道。”
路明非捏着手里的饮料瓶子，“俊哥，这饮料卖的贼贵，五十块一瓶，我想着从来没喝过这么贵的饮料，就买来尝尝。”
“这可是宝贝。”阿玉笑着道，“它不仅好喝，而且还能提升人体免疫力，治病，加速皮肤愈合，我们的前总理还认为，它是全世界所有饮料中最有营养的。”
“是吗？怪不得卖这么贵。”路明非晃了晃瓶子，递给陆俊，“俊哥，你喝两口？”
“不了，我还是选择可乐吧。”陆俊勉强笑了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将这饮料到底是什么告诉他。
陆俊怀疑真相过于沉重，路明非可能无法接受。
不过，这家伙心也真大，什么都敢买敢喝。
“嗯，这么贵的玩意，一小瓶竟然抵得上十几瓶可乐，不喝完可就浪费了。”
路明非晃了晃瓶子里的黄褐色液体，然后仰着脖子，将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
“明非，你和我见过的所有外国人都不一样。”
阿玉用一种敬佩的表情和口吻说，“很多外国人都接受不了我们的这种饮料，但你竟然能一口气喝完一瓶，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这有什么？”路明非豪迈地一笑，很有男子气概的道，“等我们社团和你们这边的合作正式开启，我邀请你来芝加哥玩，或者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带你回中国吃火锅，那才叫绝！”
“那是我的荣幸。”
这时候，在晚点两个小时后，终于可以开始登机检票了。
阿玉站在机场安检口前，对陆俊和路明非挥挥手，“罗摩先生和奇兰先生还在忙合作的事情，就不能来送你们了，他要我转告，祝你们一路顺风。”
她又顿了顿：“阿普经过这次任务后，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正在努力学习英语，似乎是想出国留学。说不定明年她也会像奇兰一样，进入卡塞尔学院，成为你们的师妹呢。”
“好，希望她成功。也期待我们再次见面。”
陆俊微笑挥手，然后和路明非一起走上红白相间的印度航空公司的民航客机。
坐在宽敞明亮的头等舱里，路明非伸开腿，打开自己提前下载好的电影，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
陆俊也在他旁边坐下，感受着柔软的靠背，嗅着机舱里的澹澹熏香味道，心说这可比执行部的专机舒服太多，也安全太多，至少不会发生什么未经允许跨境被某国的防空导弹攻击的事情。
不过意外还是发生了。
路明非下载的电影没什么问题，然而这部电影正式开始前，却有一段特别的广告。
一开始，路明非还没太在意，只是好奇地盯着一个满面笑容、穿着白色衬衫、举着玻璃杯的印度男人蹲在一头白色瘤牛屁股后面，想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
片刻后，一股涓涓细流如同白浪冲进玻璃杯里，很快就接满了一杯。
“俊哥，你看这人居然用杯子接了一杯牛尿，真是疯了，难不成他还想喝不成？简直离大谱，哈哈哈！”
路明非转头对陆俊说道，脸上挤满了促狭的笑容。
“嗯。”
陆俊用同情的目光看了路明非一眼。
这时平板电脑上的画面一转，那玻璃杯里的黄褐色液体晃荡着，由一个蒙太奇镜头转换，下一瞬间就进入了一个棕色瓶子，接着围上了一圈由印地语写成的白色标签纸，由流水线一瓶瓶生产而出，最终出现在了一家明亮整洁的超市货架上。
看着那瓶熟悉的饮料包装，路明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