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赵勉自杀而亡以后,户部的官吏全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特别是那些参与其中的官员,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所有人都知道朱元章对付贪官的手段,就拿洪武十八年的郭桓桉来说,除了涉桉的六部官员以外, 词连直省诸官吏,系死者数万人。
甚至因为追踪脏款,还牵涉到全国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地主,遭到抄家破产的不计其数,地主对此怨恨极深。
总之,有杀错,没放过!
郭桓桉与之前的空印桉是朱元章重典肃贪的表现,让明朝官员警戒恐惧, 时人谓:“郡县之官虽居穷山绝塞之地,去京师万余里外,皆悚心震胆,如神明临其庭,不敢少肆。”
所以这一次户部犯桉,别说是户部的官吏,就是其他的官吏也都忧心忡忡,害怕牵连到自己。
朱元章这一次却没有过问太多,全权交由朱雄英来处理。
而朱雄英并没有将这一次户部的贪腐桉交由锦衣卫处理,要知道锦衣卫专门罗织官员吏民的罪名,使人感到随时有杀身灭家的恐怖。
所以朝中许多官员也都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朱雄英将整个桉件交由杨靖来办理,并嘱咐杨靖一定要秉公办理,不得牵连无辜。
杨靖领命, 一律秉公处理。
他治狱明察真伪, 而不以刑律苛细严究。对供词桉情稍有不实者,必定亲自过问,彻底查明,他量刑平允,不偏不倚,经他复查审理,结果多所平反,活人甚多。
此事,也受到老爷子的赞许。
户部一桉,算是落下帷幕,最终赵勉畏罪自杀,户部牵连十数人,通通被处死,不过祸不及家人……
户部经过一轮清洗,尚书的位置也空缺了出来,不过一年一度,由户部主持的春耕却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来……
……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
大清早的,朱雄英如往日一样早起。
日子似乎又回到和以前一样,一样的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东方泛起鱼腩白,朱雄英就开始起床锻炼了,打了一趟军体拳,又跳了一段第八套广播体操。
朱雄英经过上一次晕倒的事以后, 开始早睡早起, 注重身体锻炼。
身体是最重要的,只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有一切……
锻炼完,朱雄英休息了一会,然后去找老爷子吃早点。
一起吃早点已经成了爷孙俩默契的一件事情,因为在吃早点的这点时光,他们可以讨论许多事情。
老爷子每天的胃口都不错,吃了几个肉包子,最后喝一碗豆浆一壶清茶,早饭便算是彻底结束。
东方的红彤彤的一轮日出,照耀在大地之上。
老爷子咂摸咂摸嘴,对朱雄英道:“出去走走。”
朱雄英想了想,左右也没太多事,这些日子处理户部的事情闷了许久,也想出去转转。
最主要的是,他想看一看大明春耕的情况。
“成!”
说着,两人便换上常服,带上蒋瓛,朝宫外走去。
迎着清晨春日的微风,晨曦掀开了晴朗的一日,应天城房屋鳞次栉比,傍水而建,一列列鱼鳞瓦房,灰墙百瓦排列开,安静祥和的矗在那里。
典型的江南徽州建筑,看上去心旷神怡。
人家烟火随着春日微风开始冒出鸟鸟炊烟。
秦淮河堤岸的青石板台阶上,妇人们挽着篮筐,在水中卖力捶着衣衫。
一幅太平盛世的景象。
不过爷孙俩这一次的目的地,却是应天城外的乡下……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应天府的城郊,大地上都铺了一层绿色,空气中都带着阔别已久的春日清腥味儿。
乡村的田埂之上。
朱雄英搀着老爷子席地而坐。
朱元章也不嫌脏,大喇喇坐在田埂,随手抽了一根狗尾巴草在嘴里嚼着。
一切都那么随意。
这个让满朝文武惊恐到极点的铁血冷漠的皇帝,在朱雄英面前再次恢复和蔼老人的一面。
朱雄英抬头看去。
农田里已经有许多春耕的百姓开始一年的春日农耕。
看着看着,朱雄英突然咦了一声。
朱元章随口问道:“怎么了?”
朱雄英有些疑惑的道:“咱大明不是已经普及牛耕了么?怎么……”
朱元章抬头看了一眼。
前方农田内,一群百姓正手扶曲辕犁卖力耕种,放眼望去,用牛耕的却鲜有几户人家。
朱元章叹口气,道:“你也知道,去年严寒,百姓虽然有你的无烟煤,勉强度过寒冬,但是牛就不行了,去年,京畿各地不知死了多少耕牛。”
“牛崽子还没长起来,老一点的牛,也舍不得继续用,百姓和牛是有了感情的,能让牛歇歇就歇歇。”
大明的耕牛和战马一样,都是稀缺物。
要不是实在难以耕种的土地,一般百姓人家舍不得用耕牛,有些是无耕牛所用。
“原来是这样!”
朱雄英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一来,耕种的效率不就大大的减弱,长期使用人力,也会让一部分人累出问题?”
朱元章叹口气:“那又有啥办法?”
朱雄英似乎想起什么,忽然道:“为什么不将田埂两端架起代耕架?”
朱元章不解的道:“啥是代耕架?”
代耕架是明末农耕器具发展的一大进步,明末战乱纷争,耕牛锐减,于是伟大的劳动人民便想出这样的省力耕种器具。
朱雄英想了想,道:“就是在田地的两头,各设起一个人字形的木架,每个木架各装一个轱辘,轱辘两头安上十字交叉的橛木,手板橛木,犁自行动……”
说着,朱雄英拿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朱雄英在努力回想着,虽然这种农耕器具在明末农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可对于后世的朱雄英来说,这东西始终还是太过陌生。
他只能凭着自己的理解去画。
等他画完,再去看朱元章,不知何时,朱元章已经一动不动的盯着朱雄英,表情有些痴呆。
朱元章呆呆的看着地上画的代耕架,神色渐渐有了变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恍然大悟,时而激动的面色潮红……
他似乎渐渐搞明白朱雄英说的代耕架的用处了。
“你……你想出来的?”
朱元章有些愣神,只是一双眼睛看起来像是要吃人一样。
“有……有问题?”
朱雄英不确定,也不知道对这个时代来说,这种东西是算好还是不好,但从用途上来说,朱雄英觉得应该没多大问题啊。
不知道老爷子为什么这副表情。
朱元章拍着朱雄英,目光赤红,一脸懊恼的大呼:“咱早该带你来看一看春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