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气氛一下冻住了。
即便是厉其琛脸上的神情很平静, 没有生气动怒的迹象, 出于对王爷畏惧和敬重, 屋子的几个丫鬟还是吓得不轻。
平日里就是走在府里见到王爷,她们都是惧怕的很, 现在让王爷看到她们这么没规矩, 更是慌张。
豆蔻还稍好一些,另外几个才来小庭院侍奉没多久, 又因为王爷一直在琢园养伤,没来过小庭院几趟,如今看到人就这么站在门口, 她们自个儿脸上却沾满了白纸条, 半点规矩都没有,快吓破胆了。
胆儿最小的银珠,直接吓跪在了地上, 其余几个也跟着纷纷下跪,声音中都还带着颤:“王爷。”
厉其琛没作声, 看着温如意,她那贴在鼻子下的两条纸片已经摇摇欲坠了,呼吸再大一些就会掉下来。
只见一只手利索的抹去了当胡子的纸片, 飘飘晃晃落到地上后, 温如意脸上笑靥未退,福了福身子请安:“王爷您回来了。”
说罢,又朝豆蔻使了个眼色:“王爷饿了吧,豆蔻, 带大家下去,让张大娘再备些吃食送过来。”
知道娘娘这是叫她赶紧带大家出去,豆蔻麻利起身,搀了银珠一把,几个人垂着头也不敢看王爷,微弓着身子快步走了出去。
屋内就剩下温如意与厉其琛。
厉其琛走了两步,桌上情形进入眼底,空气里似还存有刚刚一伙人在这儿打牌的欢快,摊在上面的纸牌都显了几分俏皮,厉其琛伸手捡起一张,看着上面的花色,左上角和右下角还有数字,数字和花色图案的个数是相同的。
桌子上的纸牌一共四个花色,每个花色都标有数字,从一到十,还有一部分上面所描的则是他看不懂的符号。
看起来像是叶子戏,但与叶子戏又不同,厉其琛粗摸算着,桌上有五十四张纸牌,京都城中风靡的耍玩游戏里可没有这样的。
“王爷。”温如意跟过来,看他在端详这些纸牌,笑呵呵的身手摸了一张靠自己最近的,拽在手中后,又摸了一张,朝旁边挪步,一面挪着一面拿牌,手里拽了有七八张了才道,“这就是无聊打发时间的,没什么特别,晚上不是守岁么,妾身担心会睡过去,就叫她们陪我,厨房里煮了饺子,王爷您忙到现在才回来,一定是饿了,不如先吃些填填肚子,天快亮了呢,吃饱后王爷您再好好歇会儿。”
温如意摸了有二十来张纸牌,桌子上除了最中间一些,因为拿起来太惹眼所以放弃了,余下的都在厉其琛的手上。
温如意已经绕了桌子大半圈,从这头到那头,距离他几步远,瞥了眼他手里的纸牌,很想一把起抢过来藏起来,可她也就是想想罢了,没敢真动手。
厉其琛的视线下,她那忘了取下的一字“白眉”,在她变化的神情中,成了她脸上最亮眼之处,他握着纸牌的手轻抿了下,吐了三个字:“怎么玩?”
温如意脸上的笑意微顿,不确定的看着他:“王爷您想玩?”
厉其琛的手轻轻一翻,两指动着,面上的纸牌轻轻松松就被他翻了个面,这动作也像极了香港赌侠片中的招牌动作,温如意眼神一晃,险些被他给吸引住了,下一刻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内心仍做着挣扎,顽强的“抗争”着:“王爷,这游戏没什么意思的。”
厉其琛的手一顿,只淡淡吐了一个字:“来。”
……
半个多时辰后,窗外露了清晨之色。
天雾蒙蒙的,半开的窗户内,灯光衬亮下,映出了一张满是纸条的脸,须臾,裹着纱布的一只手伸出来,轻轻拨开了遮住自己眼睛的纸条,一下拨后又滑下来了,再拨一下,最后她蛮力的将纸条直接夹到了自己耳朵上固定住,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中的牌,随后视线瞪向桌子,那儿摆着五张牌,是四五六七八的顺子。
厉其琛的手里还有五张牌,不确定需要出几手,而她这儿是跟得上的,但是得将之前排好的顺子拆了跟,这么一来就会留下小碎牌,增加出牌次数,容易输。
她若是不跟,主动权就会落在他手中,按他之前出牌的惯性,现在他手上的五张牌,最多不会超过三手。
温如意收回视线看自己手中的十来张牌,不跟的话他再出一手,就只剩下两手了,而她手中这些牌,起码还要四五手才出的完,若是跟了,就会多出一个四来,还拆了个九对子,算下来,还是四五手,但她多了出牌的机会。
温如意心中算的飞快,脸颊微红,捏着牌的左手都紧了几分,最后心一横,用还能拔牌的右手,慢悠悠拔出五张牌,随后盯着厉其琛,那张干干净净仅贴了两张纸条的脸。
须臾,厉其琛在她的注视下,轻晃了下手,将手上剩下的五张牌放在了桌上,抿开,六七八九十。
这怎么可能,他哪里还会有顺子!
温如意怔怔的看着那五张牌,脑袋嗡嗡的,传来他那三个字:你输了。
这三个字在这半个多时辰内无数次响起,温如意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全神贯注的。
在他问说怎么玩时,她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教他怎么玩关牌,之后,他仅用了两副牌就融会贯通了,接下里的时间里再也没输过。
最开始时温如意的态度也是很轻松随意的,他一个初学者与她比起来,为了他的颜面,她还是要放水让一让。
可后来,事情完全是在温如意的意料之外,他用半个时辰的时间向她证明了自己的聪慧程度和天赋,有一度温如意甚至产生怀疑,他才是穿越过来的那个赌圣吧,他才接触扑克牌,这就赢过她这个玩了十几年牌的人。
这要是在赌场,温如意怕是连兜裆裤都要输没了。
可温如意不甘心啊。
她拿起搁在一旁的纸条,沾了些水啪一下按在了自己的脑门上,恨恨道:“再来!”
温如意浑身洋溢着不服输的劲儿,将桌上的纸片都收了起来,反复抽乱后,一人又发了十七张,啪一下将余下的按在桌上,气势汹汹的拿起纸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要决斗。
即便是右手受了伤,也没能阻止她此时此刻内心燃烧起来的熊熊斗志,必须要赢,非赢不可,她就不信这个邪了,他厉其琛还能厉害到这程度。
一刻钟后,啪的一声,温如意快速的将两张纸牌放到桌上,三个十压了他的三个九,她手里没牌了,厉其琛手中还有三张牌没出。
“你输了,你输了!”温如意按着桌子起身,脸上的神情别提多兴奋了,左手拿起一张纸条,整个人越过那桌子往他身上凑去,吧嗒一下,迫不及待的将那纸片按在了他的额头上。
“我赢了!”厉其琛垂眸,单手撑不住的温如意半个身子都扑在了他身上,可她并没有察觉到这姿势的不对,沉浸在“农奴翻身做主人”的喜悦中,恨不得把那所有的纸片都糊他脸上才好,让你刚才那么嘚瑟!
厉其琛斜靠着,搂住了她的腰用力一抱,温如意便到了他怀里,趴在了他胸膛上。
兴奋未散,温如意还自觉往上挪了挪,左手按着他胸膛,身子微抬,右手轻轻拨弄了下那纸片,将他余下的两条也弄了上去,像是搞怪的神情。
这么大的动作,她脸上的纸片早就掉下来了,温如意已是高兴过了头,兴致大了,捡起掉下来的纸片也想往他脸上贴来报刚刚的连败之仇。
厉其琛单手制止了她:“本王输了一局。”
“这是学费。”手被他握住了,温如意直接松了手,纸片便掉到他脸上了,温如意低头,用额头贴着他的脸颊这么一按,抬起头时,笑的别提多得意,“我也教了你怎么打牌。”
这么近的距离,她居高临下,他却一览了她的神情,半响,他嘴角莞尔,声音低沉:“还可以再多交一些。”
冲着她这么笑,是想引人犯罪嘛。
温如意倏地回神了一半,终于意识到了现在姿势的不对,再回想他说的这句话,温如意怔怔看着他,待意会过来,人已经被他搂着侧躺到了塌上,背靠着垫子正对着她,在狭小空间里动弹不得。
气氛一瞬有了变化。
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温如意嗅到了淡淡的檀木香,似是从他衣领那儿散出来的,特别的好闻。
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温如意心中还是小紧张了一把,心跳突突突的,每每看到他这么冲着自己笑,都有些扛不住。
“王爷,天……快亮了。”温如意轻轻扭动了下身子,大年初一啊,他不用入宫的么,打个牌而已,再说,她还是个病人啊。
厉其琛低头,刚刚温如意撞上去的纸条跟随垂下来,在她脸颊上晃过,痒痒的:“你不是要学费。”
“妾身说的学费不是这个……”
厉其琛伸手,将被她遗忘的那纸条掀开,露出她的秀眉,随即低下头去,将最后那一声隐没在了这个绵长的亲吻中。
“本王觉得这个更合适。”
哗啦一声,桌上的几张纸片被扫到了地上,正是刚刚厉其琛没出的三张牌,朝上,三张k。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最后到底是谁放了水呢